自家基地水晶爆炸的那一瞬间，他的心态也跟着碎得一塌糊涂。
他输掉了今天的第五局游戏，五连跪是这个下午唯一的收获，最后一局他努力去力挽狂澜，但仍旧被几个弱智队友坑得险些脑溢血发作。
“老板！结账下机！什么弱智游戏，我再玩《300英雄》就是狗......嗯？”
辍学少年卢海杰刚锤完桌子，不经意瞥到游戏系统显示有好友申请，鬼使神差之下点了点鼠标，意外发现申请者是刚才那一局唯一勉强当个人的自家队友。
如果说自己是SVP，那人家就是2号SVP，抱着这份极为薄弱的好感度，卢海杰想看看对方“有何贵干”。
“其实，我觉得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好嘛，一上来就是句抱怨的话。
小学生么，居然想拉个人一块吐苦水？
卢海杰倍感无聊，刚要删除好友，对方很快就发送来下一条信息。
“我知道一个更好玩的游戏，需要联网组队，但一直没有人陪我玩......你打游戏很厉害，可以加个QQ好友吗？”
读完这条内容后，卢海杰不知为何陷入沉默。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来回敲击，最后敲成了一句“嘛，看在你这么崇拜我、还挺有眼光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听一听你的安利吧”。
“当然，不好玩的话，可别怪我没给你面子啊......我从不给朋友以外的人面子。”
独自低喃完这一局，点上支烟的网瘾少年竟情不自禁开始畅想电脑屏幕对面的那个陌生人的具体长相。
他其实撒了个小慌，他根本没有半个朋友，所以才能一直“嚣张”到现在。
此时的卢海杰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就将拥有第一位朋友。
以及————
“《托拉姆物语》？感觉像是抄袭魔兽的垃圾游戏......算了，乍看之下还蛮新鲜的，比欧美画风更贴近二刺猿，至少MMORPG游戏总该不会有脑残队友来坑人了吧？”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卢海杰迎来了一段崭新的人生。
这场发生于廉价小网吧内、当时丝毫不起眼的小插曲，永远且深刻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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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没有跟妳讲过，我俩是怎样认识的？”
【无上至尊】卢海杰独自坐在城堡顶端，眺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他身上没穿任何华贵布料，如今正在一边EMO一边cos著名雕像沉思者，沉思的内容乃人生中最严肃的一次抉择。
明明身后的听众未曾回复，但卢海杰依旧一个劲地自言自语下去。
“是他主动联络我的，那种感觉就好像在茫茫人海中幸运地发现了彼此，甚至对彼此而言，恰好是最合适的对象......妳能理解什么叫一见如故吗？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单手托腮的城堡主人长叹口气，他侧脸的线条更加忧郁。
“我是他最早认识的伙伴，几乎整个游戏前期开荒都是我陪着他一块经历的，从最基础的20级兽人副本，直至90级的巨龙巢穴......我们并肩作战，约定要守护彼此的后背。”
片刻后，卢海杰嘴角发出轻笑：
“哈哈，真是搞笑，他一个奶妈职业怎么可能守护我的后背，还不是我这个游戏领域大神带他各种飞......不过，这种关系也没持续多久，玩游戏嘛，每天都能认识不少新朋友。”
变戏法般地凭空变出一颗外形奇特的水果，前网瘾少年没急着一口咬下感受它的甘美多汁，而是耐心刮去表面的果皮。
同一时刻，后方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一直沉默寡言的听众终于启唇轻语。
“听得出来，你们是挚友的关系。”
【无上至尊】的部下————面容厌世的魔女，如此评价。
她第一时间赶过来响应召唤，城堡主人不久前刚宣布要主动出击。
但别提召集势力范围内的全数部下了，最初半小时内，对方就一直静静坐着发呆，其谜一般的惆怅感甚至影响到了恪尽职守的部下。
明明应该为侍奉对象及时作出应对而感到欣慰，可冥冥之中，魔女总觉得哪里有古怪。
强行按捺下内心的疑虑，她尝试着迎合对方的话题。
以及，在迎合中添入一点点试探。
“但，也正因如此，才让您更难下定决心去杀了对方。”
话音刚落，【无上至尊】便态度激烈地否定。
“谁跟妳讲还没下定决心？就因为作出了抉择，我现在才会如此难受......总之，别打岔，听我继续讲。”
“......”
灰发魔女遵从意志，无言地等待着主宰者一点点追忆过往。
“先是第一个，再是第二个，很快迎来更多的玩家......原本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的两个人的冒险故事，不知不觉间，身边竟聚集了许多同伴，是那款无聊的游戏让来自四海八方的我们汇聚到一起，最后甚至商量着干脆组建一个公会。”
“......”
“很快公会组建起来了，那家伙也被推选为了公会会长。”
卢海杰一丝一毫地回忆着，嘴角无意识间绽放微笑。
“那段时间，大家热情都很高涨，用极高的效率将一个又一个副本攻略，在世界频道上也打出了一点小小的名气......我从来不知道玩游戏还可以那样快乐，跟艾钦一块组队刷副本，哪怕翻车了也有相对应的快乐，这可严重不符合我好胜心强烈的人设，或许这就是单纯队友跟挚友的区别————妳知道的，那真是一段足够美好的回忆。”
“确实。”
魔女淡然点头。
“倘若自己被给予的那份友谊没有因人数不断变多而遭到淡化，就更好了。”
这道一针见血的回复立即遭到【无上至尊】的反感，卢海杰回眸一瞪，表现得很生气。
但他始终什么也没做，仿佛此刻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无上至尊】，而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多愁善感的青春期少年————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穿越之前的他，还未满成年。
只是个不到20岁的辍学小代练。
“后续的故事呢？”魔女突然主动追问，“还有很多的发展吧？”
“发展？怎么可能少得了？”
卢海杰耸了耸肩，他将背影缩得更加“渺小”。
“意外得知咱俩居住在一个城市后，我邀请他在现实里碰面，以此为契机，逐渐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不知不觉间也将那个游戏视作为生活的一部分以及心灵的寄托......我以为这样美好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可直到那一天，游戏宣布停服的消息。”
“那肯定是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对我来说还好吧，无非就是换个游戏入坑的事情......虽然，那里寄托了我的无数美好回忆。”
吐槽完一句“没想到妳居然还知道晴天霹雳这个词汇”，卢海杰继续说：
“游戏关服之后，大家没急着各分东西，但整个工会也因此沉寂许久，我自己也很久没有联系到那家伙，就在一群人渐渐忘掉这段经历时，是艾钦重新跳了出来、提议我们可以搭建一个私服，自己玩自己的。”
“......”
“《托拉姆物语》的制作水平用粗糙来形容都是美言一番，因此搞个私服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大家的热情也重新被唤醒。”摇了摇脑袋，卢海杰面露苦笑，“那家伙仿佛是天生的领袖，他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
“然后，您就穿越到这个世界了。”
魔女代替【无上至尊】补充完最后一段内容，她手持法杖高高地漂浮在空中，看似是在配合着闲聊，实则用魔法持续搜寻着周遭数公里范围内的一切可疑现象。
突然一阵烈风吹过，魔女的尖帽子跟魔法袍子猎猎作响。
————穿越者卢海杰起身了。
就在刚刚，他已经彻底下定决心。
最后一丝同理心被亲手捏捏碎。
“没错，那就是我穿越前的全部经历，至于穿越之后......不提也罢。”
【无上至尊】不紧不慢转过身，同时将额前垂下的刘海尽数往后梳去，让刻有奴隶身份的烙印暴露在魔女视线之中。
他依旧没打算穿上半件衣物，尽情裸露在外、且线条分明的古铜色肌肉仿佛是一种力量的彰显。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在一阵阵沉闷的声响中，卢海杰全身肌肉持续隆起，短短几秒钟后，整个人直接膨胀上了数倍，像极了爆发后的超级赛亚人。
金黄色的纹路渐渐在当事人体表各处浮现，发展到最后，城堡主人被一股透明的金色能量整个包围、罩住，体表不断流动的浓密极高的魔力让这位【无上至尊】肉体坚不可摧。
瞳孔染上灿灿金黄，面相不怒自威。
就差一双翅膀跟头顶的光环了，届时年轻的穿越者将完美符合一位神明该有的形象。
如果说，卢海杰之前给人的形象99%接近于cos兰斯或黑手骑士团团长的匪气满满的恶霸的话，那么如今，一股神性竟在他身上诞生。
简直就像是，突然亮了本相的主神化身。
“您动用了【无上至尊】的力量，您接下来要去亲手终结挚友的性命。”
近距离感受着浩浩荡荡的威压，纵然性情孤僻如魔女，本人也发自内心地屈膝跪下、呈献上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
同样悬浮于半空中的城堡主人淡淡“嗯”了一声，不需要魔女的协助，他已经成功锁定了友人此刻的具体位置。
不算特别远，就藏在十数公里外的湿地区域。
“他果然早就穿越过来了，一直隐藏得蛮好的嘛！那个骗子！”
卢海杰捏紧双拳，他并没有急着出发、变成一条划过天际的流星轨迹，而是选择最后再跟部下说些“心里话”。
“妳难道不好奇吗？我的转变为何会如此之快？”
“......属下愚笨。”
【无上至尊】懒得理会魔女的敷衍，他眯着眼睛冷哼一声。
“因为我得知了‘真相’！”
卢海杰大声咆哮，一对黄金瞳瞪得几乎喷火。
“并非‘收藏王’那混蛋提供的微不足道的情报，而是我故意勇气、带着莫大觉悟主动去求得的有关这个世界的真相！”
“唔......！”
无意识间释放出的能量余波使得魔女将身子俯得更低，她被迫展现了更多的恭顺。
来自“魔女之森”的魔女，态度恭顺地聆听完侍奉主君的最后一段“心旅历程”。
“预知梦结束后，我挠破头皮都想不通艾钦为什么会对我抱着杀意，于是极为不情愿地跑去找那个混蛋‘私聊’————妳应该也知道的吧？我们这群穿越者除了各自拥有的权能之外，还掌握着一种名为系统的力量。”
“确实。”
魔女表情微妙地点头。
【无上至尊】们穿越之后，她习得了不少另一世界的知识。
比如说“系统”，比如说“穿越”。
对于全员好奇心爆棚的魔女们而言，这或许是唯一的正向反馈。
“呵呵，说得好听，是系统，叫力量，但对于像我这样的普通群员而言，那个系统唯一的作用就是找到熟人聊天叙旧，前提还得是对面愿意接受私聊的请求————但，对于艾钦那家伙来说，‘QQ群系统’就是绝对的力量，他用群主自带的权限杀死了我。”
这，就是之前预知梦中发生的那一幕的原因。
“......”
魔女没有针对性作出“原来如此，这样就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了”的答复，她只是继续俯首称臣着。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听众。
“这是我从‘收藏王’口中搞清楚的第一件重要情报，在我的追问下，那人渣也如实回答了我故意一直隐瞒至今的各项秘密————原来，对于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而言，这个世界实在充斥着太多秘密，以及没有及时获知的游戏规则。”
真是过分呢，什么曾经的同伴，都是群自私自利的混蛋！
“原来，我一直扮演着的‘霸王’角色、心心念念要开启的征服整个大陆的王道霸业，在那群苟在阴暗角落里的胆小鬼眼中，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丑行为！”
卢海杰嘶吼声不断，流动于体表的金色魔力愈发狂暴起来。
“他们全部人！包括‘收藏王’那个自称我领路人的伪君子在内，统统把我视作为一个诱饵，就等着躲在幕后等待艾钦上钩......不过一想到，我骨子里也没把他们视作为真正的朋友以及同伴，突然一切都能够释怀了。”
“大人，请消消气。”
魔女主动宽慰，岂料正是这句话让她惹火上身。
【无上至尊】倏地扭过脑袋，双眼喷火地看向她。
“嘿，妳这婊/子，妳也一样吧？妳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些秘密、却选择故意隐瞒，而那个人渣派妳过来的目的，也无非是希望最低限度地照看我这个‘新人’，以及需要人负责周转暂存于我这里的‘货物’————别急着反驳，我暂时懒得计较，就算要找人算账，我也会先去宰了那个有着收藏恶癖的混账。”
“......”
魔女继续沉默。
或者说，她只能沉默。
“那混蛋只告诉了我这么多，直到最后还是没有解释艾钦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无情，强调自己也不知情......嘿，要不要来打个赌，他就是在撒谎！我敢断言，‘收藏王’肯定知道完整的真相。”
可就是不肯透露出来。
他正期待着一场好戏的上演！
“那混蛋，为的就是保留最精彩的一部分，他故意让我动用权能的力量、主动深挖出最核心的秘密，期待着届时我精彩万分的表情反应......确实！我是谁？本大爷何许人也？我可是掌握着【真理】权能的【无上至尊】！通晓世间的一切秘密！”
卢海杰突然仰起脑袋大声咆哮，一直刻意克制至今的稳重神情也就此崩坏。
“当我割舍去所有的软弱，动真格去挖掘内幕，想要得知一件事的真相，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东西能隐瞒过我......我可是无所不知的神！我是全知全能的神明————！！！！！！”
猝不及防之间，神明暴走了。
笼罩全身的纯金魔力不受控制地往外倾泻，远远望去，像极了金色的太阳在半空中爆炸。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伴随着巨大鸣响，整座城堡在汹涌外泄的能量乱流冲击之下轻而易举地被粉碎。
猝不及防之下，一场灭顶之灾轰然降临。
震荡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唯有魔女靠着魔法侥幸保命，至于留在城堡内的那些奴隶以及仆从们......谁会在乎他们的性命呢？
无辜的异种族们，就此成为【无上至尊】发怒时的牺牲品。
祈祷它们能够努力活下来吧！
“大、大人！请冷静些！”
魔女的声线罕见有些慌乱，躲在魔法护罩后的当事人几乎第一时间明白了暴走状态下的城堡主人下一步的行动。
“如果那位【无上至尊】正如您所描述般危险的话，那么您就万万不应该冒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才对！请务必不要冲动，捕获他的任务，交给那些兽人战士就好......唔！”
“闭嘴！别来烦我！”
魔女刚苦劝到一半，一发金黄色的固体魔力块当场命中了她。
咳出鲜血的同时，敬职敬业的打工人自半空中跌落。
她同样成为了卢海杰发泄怒气的牺牲品，而这位【无上至尊】的暴走，再也得不到任何人的制止。
歇斯底里暴走的卢海杰，目眦欲裂着仰天长啸。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要一直隐瞒着我这个最好的朋友！绝不容许！我绝不容许那种事情的发生！也绝不承认那家伙是真正的艾钦......杀了它！我绝对要亲手杀了它！只有这样才能祭奠、平息挚友的灵魂！我要，我要————！”
双眼流血到最后，用呕出灵魂的气势，穿越者卢海杰迎来了人生中意志最为坚定的瞬间。
“我要......杀了那个冒牌货！”
下个瞬间，【无上至尊】宛若喷气飞机弹射起步，在振动空气的能量宣泄中化为一颗流星闪烁过天际。
接下来要上演的，便是“挚友决裂”的命运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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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
【嘿，兄弟，在吗？】
“滴滴滴。”
【在不在？哥们淘到两张偶像演唱会门票，陪我一块出门散心呗？】
“滴滴滴。”
【你他妈的，线下找不到人，线上也装死？都无视我多久了，是不是故意躲着我？哪怕是游戏关服了，也不至于这么自闭吧？咱哥俩随便再找个新游戏，岂不是又能乱杀？】
“滴滴滴。”
【行，算你有本事！觉得有意思那就继续装死呗！我看你能表演到什么时候！】
“滴滴滴。”
【我警告你，兄弟我的耐心是有极限的，再这么胡闹下去，信不信我跟你绝交？】
“滴滴滴。”
【我真是服了，你不会真死在哪个黑心工厂里了吧？】
“滴滴滴。”
【算了，我妈喊我吃饭了，希望你自己想清楚，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必要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滴滴滴。”
【真走了啊，回见，下次见到你必须揍死你丫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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