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奇怪的是，明明所有东西都停了下来，就连世界都变成了一边易于理解的灰白，可他依旧能够保持思考，甚至能趁着这段时间将热腾的红茶端走，空气中飘散的蒸汽就那样停在了原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令他轻易理解到了所谓“魔女”……或者说是神明的威能，此世恐怕唯有那个时常不着调的家伙能做到这种事吧。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啊，不过我记得这好像是个贬义词来着？对我们可爱的圣女大人来说，还是换成虚张声势更合适一些吧。你不觉得她就像是一个圆滚滚的刺猬，无时无刻都想要把自己武装起来吗？】
“世界上要是有这么可爱的刺猬就好了。就算是扎手点，我估计也有很多人会愿意养的。”叶歌坐在爱丽丝一侧，恰好能看到少女那完美无瑕的侧脸。虽然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打量过对方了，但对于已经成年的爱丽丝而言，仅仅半年时间似乎并未在她的脸蛋上留下任何痕迹。
那是与索菲截然相反的存在。如果说，索菲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苞将将绽放，令所有人能都感受到她完全盛开时的美丽。那么爱丽丝便是完全盛开的向日葵，那耀眼的光芒好像连太阳都会被她所吸引。
这就是所谓的圣女啊。不仅仅天生便掌握着使用神术的能力，就连无私的母神都特别偏爱于她。少女仅仅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金色的发丝自然垂落，湛蓝色的眼眸中清澈无比，好似能映照出一切不净。略显削瘦的手腕不安地叠在一起，略显厚重的白色长袍将少女姣好的身材掩藏的恰到好处，那完美的姿态任谁来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据说，所谓的圣女本该是作为母神最亲近的使徒，侍奉于母神左右。只不过如今母神已经陷入长眠，自然也无需要这些女孩的陪伴，所以才令她们回到教堂来，将母神的光辉洒向更多信徒。但这些女孩确实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母神的影响，在成长的过程中会变得愈发完美，甚至连衰老的过程都会变得极其缓慢。
【那你打算把她圈养起来吗？或许对其他人来说，这种事情会非常困难，可你现在已经有了这个资格。只差一点点，你就能击溃她的心防，看到最真实的她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啊。”叶歌摇了摇头，有些无语地回道：“先不说我要怎么理解她的心态，教会也不会允许我去做这种事情的。爱丽丝身上一旦发生了某种不可逆的变化，其他人立马就能察觉到。”
【说的也是。那身加护实在是太碍眼了啊。】
阿卡莉亚的话语中带着某种挥之不去的厌恶，但并非是针对于爱丽丝。
“说到底，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盯上了她。明明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吧。”叶歌以前就做过猜测，但没想到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他不得不怀疑自己和爱丽丝的偶遇是否早有图谋，而且时间点也是合情合理。因为他与爱丽丝关系开始变好的时点，恰好就是在他在捡到《手册》之后。当时哪怕阿卡莉亚让他从爱丽丝开始下手，叶歌也丝毫不会觉得惊讶。
【你只是在疑惑为什么会拖到现在吧。事实上，要将一位圣教的圣女大人培养成魔女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多花费一些时间去准备也是应该的。而且在你们分开的那段时间里，想必她也差不多应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正好，你也可以顺带去做些别的事情。】
“所以，去卡伦城也只是‘顺带’吗？”叶歌微微挑眉，有些好笑地说道。
【恰逢其会而已。就算没发生这些事情，我也会让你去那边的。你必须清楚，虽然我为你准备好的时点并不是最完美的，但一定是最合适的。要是错过了这个时点，下次还想要接近她们就很麻烦了。】
“……你确定你不是挖个坑让我去踩？”叶歌揉了揉额头，不太想和阿卡莉亚继续讨论这件事。
理论上来说，当时确实是他去接触索菲最好的机会。只不过那个机会也是他在卡伦城蹲了三个月才等到的，而且事后他也为自己的图谋不轨付出了足够的代价——阿卡莉亚的话到底还是只能信一半。
【至少你现在还没有后悔，不是么。以后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多的，虽然我不会强迫你作出选择，可期间要是失手一次你肯定就完蛋啦。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得意忘形比较好，像索菲那样的好女孩已经不多见了。】
阿卡莉亚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这就不用你来关心了。继续说吧，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是她。如果爱丽丝成为魔女，是否会失却身为圣女的力量？”叶歌摇了摇头。
【不会哦。现在的你不也能同时使用这两种力量么，只不过你的身体完全不适合使用魔法而已。你可以简单地理解成，魔法会更依赖身体，而神术更依赖于灵魂……又或者说是精神。】
“那爱丽丝就是两边都很强？”叶歌默默地记下这点。虽然实际上肯定不会像阿卡莉亚说的那么简单，但它还不至于在知识的事情上弄虚作假。而无论是法师还是牧师，在进阶的过程中也确实不可避免地要对自己的身体或者灵魂进行打磨。
法师通过不断释放魔法，令魔力侵染身体，以获得更高的魔法亲和或者魔力转化效率。牧师则是需要纯化精神，不断提高自己对于母神的信仰，以此加快对外界魔力的侵染速度。而法术的阶位很多时候也是刚好对应着身体与灵魂的强度——这些对叶歌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虽然平时他没事做的时候都在看书，但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他纯化精神的一种手段。
【只是有这样的资质而已。你应该也清楚，资质和实力是两回事。她掌握的神术尚且不如你，更别说精神纯度了。在我看来，她现在应该连使用二阶神术都很勉强吧。】
“……可她不是天生就会神术么。”叶歌微微一愣。他很少关注过其他牧师的实力如何，因为牧师本身是不需要战斗的，掌握的神术大部分也都是辅助性质的，像他这样想方设法地让神术具备攻击性的甚至可以说是异端了。
而且爱丽丝作为圣女本身是不需要干活的，很多时候她只要坐在那里，偶尔到处去走走就行了。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他也没想过爱丽丝的神术水平到底如何。
【你学会神术不也只花了一周么？】
“那也算学会吗……”叶歌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
【事实就是这样。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就算只是一点点光都足以说明她的资质了。可如果她本身就是诚惶诚恐，又怎么可能静下心来去不断纯化自己的精神呢，能有这种水平已经算她天赋异禀了。你到底花费了多少时间走到这一步，你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
“你当我想天天看书啊。”叶歌有些无语地说道。
纯化精神对牧师来说也是一种很麻烦的事情，光是让自己静下心来都得花费很长时间，更别说是想要获得进步了。毕竟正职牧师本身就有不少事情要做，想要提高阶位其实基本都是靠积年累月的感悟和神术使用。而叶歌完全是因为有阿卡莉亚帮忙作弊，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个水平的——反过来说，要不是背负着随时可能会死的压力，谁又愿意天天努力呢？
【但成为魔女就不一样了。你知道的，我们最擅长的就是无中生有。只要愿意支付足够的代价，就算……】
“停一下。我不想听这些。”叶歌做了个手势，“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就可以了。”
【真是的，好歹让我说完啊。不过，她确实有着成为魔女的潜质。至于为什么非她不可……倒也没到这个份上啦。只是，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有趣？哪里有趣了？”叶歌没有理解。
【或许你一直都误会了一件事。你太在意她了，以至于已经失却了往日冷静。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理解到这点的。】
“……说罢。”叶歌微微低头，却没有特意去否认这句话。他到底还是一个牧师，哪怕心中对于母神并没有太多的崇拜，但心底依旧认可着这个身份。在阿卡莉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是一直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来稍微地试探一下吧，就算过激一点也没关系。她总归会有需要力量的时候，而她所信仰的神不能给她任何安全感。我很期待，你令她变得不完美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