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缓缓的坐回了原位。
他现在整个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那个问题如雷声在他耳畔挥之不去。
“神明何用？”
这是一个无解的悖论。
如果相信师尊等高高在上的大佬是为了庶民，那就应该体谅庶民死活，让他们相信一次自己的双手，而不是一遍一遍任由摆布，折腾得他们生不如死。
否则，便是否认了“封神之战为天下苍生”的大前提，承认天神就是一群傲慢的控制狂，只是看现任君主不顺眼就决定了改朝换代。
姜老几乎不敢往否定的方向去想。
那太可怕了，那不仅否定了“天命封神之战”正当性，甚至直接否定了自古以来神人之间的关系地位。
此时此刻，摸着兜里的封神榜，姜老大脑完全过载了。
落魄七十载，须发皆白的姜子牙仍旧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哪怕出山辅佐君王，也希望君王能够成为一个爱民如子的明君——这从他的《六韬》中就有所体现。
固然这是出于笼络人心，巩固君王地位的基本目的，可是姜老心里终究是残留一丝悲悯的。
那是他在拜入元始天尊门下之前，身为凡人时尝便人间疾苦所残留的同情。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不是在思考如何辅佐一个优秀的君王，或者如何当好一个师傅的乖徒弟。
而是去思考……
这整个世界的运转规则、或者说这个体制。
合理吗？
蒂莘、比干、石矶、哪吒同情的看着姜老。
他们是老学员了，所以他们十分理解姜老的感受。
这种世界观被刷新的感觉。
就像蒂莘听到《牧誓》，就像比干看见双动活塞式风箱的设计图，还有石矶确认自己命运被改变了的那一刻。
来到妲己老师的小桌上，脑子不被捏碎重组一番是别想离开的。
。
而我继续道：
“通过铁犁可以做到前所未有的深耕，深耕可以将蝗虫卵从泥土下翻出来暴晒，通过这第一波暴晒，可以直接杀死七成左右的蝗虫……”
“夺……夺少？”
几人异口同声，难以置信的问。
“七成啊，暴晒可以让蝗虫卵脱水死亡，这是治理蝗灾最有效果的第一步，你们不会以为我真的只靠鸡鸭吧？”
“……”
他们真的以为我只是想靠鸡鸭。
“噗，”我笑道，“大商全境就那么点鸡鸭，现在繁殖也根本来不及啊！”
“……”
蒂莘有点脸红。
“况且鸡鸭大军也不是在蝗虫成灾以后才出动的，它们存在的主要意义是预防。在蝗虫刚刚孵化的春天，对幼蝗进行大面积捕食，使其无法形成规模……形成规模就晚了，得超级大的大飞鸡才能搞定。”
“飞鸡是啥？会飞的鸡？”
“工业革命以后再告诉你。”
“啊啊啊啊——”
蒂莘痛苦的捂住头：“臭妲己你又挖坑！”
“嘿嘿~”
“好啦~”
我拍了拍手，让众人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现在我们的造反大业，已经成功迈出了微小的第一步。
造反第一步需要什么？要准备足够多的钱——也就是辎重和军备。
相信有了铁和牛耕以及畜牧业的发展，我们很快就能筹集到足够多的物资。
足以让我们推翻狗商王的物资！”
姜老闻言从思索中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蒂莘。
本就已经超负载运作的大脑完全没有余力搞懂状况。
他索性双手一摊，摆烂的低下头。
毁灭吧，累了。
“搞定了资源，那么下一步，就是人！”我一捶小拳拳。
蒂莘一阵好笑：“大商律法森严，对于造反者将处以极刑。除了我们几个，谁会有胆子跟你造反啊？”
她倒是想看看，这小家伙能用什么办法拉拢起队伍。
起兵造反，处理人事绝对是最难的环节。
“其实也很简单，当你有了足够多的钱，那人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可是你现在没钱，”蒂莘友情提醒，“现在才刚开始春耕，你的办法再神也得等夏末才能看见成效。”
“没事，我没钱，我爹有钱啊！爹~~~~”
我大声呼唤老爸侠现身。
苏护怎么说也是个冀州侯，我现在多少也算个侯二代吧？
“没钱！”
苏护转身就跑，跑的时候还死死捂紧了自己的腰包，惊恐的四下张望。
“给点嘛爹！给点启动资金呗，等干掉商王让你坐龙椅！”
苏护吓得一个腿软差点跌进刚挖的粪坑里。
“我才不想坐什么龙椅！苍天有眼！我对龙椅一点都不干兴趣！一点都没兴趣！你不要乱说！”
“谁乱说了？你不是一直打算造反来着么？”我小跑过去嘟嘴抓住老爹胳膊，“你甚至连退路都想好了……”
“别乱说啊！”苏护欲哭无泪，“你个不肖女！我真没有！”
“得了吧，我都梦见了。我梦见你造反失败，大哥被商王抓住，然后你为了保住大哥和自己的性命，就把我送给了商王当老婆……”
蒂莘蓦然起身，吞了口唾沫，舔了舔嘴唇：“此言当真？！”
“当个屁……不……不能当真，不能当真啊！”苏护爆哭，“天可怜见！我苏护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蒂莘眉头皱了皱：“这个……可以有。”
“真没有，真的没有！我对天发誓！我要是生出过半分谋反的念头，我现在就被雷劈死！”
我们安静的等了好几分钟。
可惜，没有雷。
蒂莘一脸失望。
“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苏护也摆了。
在路边一躺，一副任你摆布，反正老子没钱的滚刀肉状态。
我也无奈，只好蹲在路边。
“没钱，这下麻烦了，又得拖半年……”
总不会半年内就被商王攻略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算了算了，先不想了。”
以后再想办法软磨硬泡，我就不信撬不开老爹的腰包。
我回到茶座上。
就在这时，邻桌扎着红头绳的小屁孩举起了手。
“妲己老师！”
“嗯？”
“你刚刚提到了你的梦，可以讲讲你其他的梦吗？”
“嘿，想听故事了？”
“嗯，”小屁孩认真的点了点头，“您能不能讲讲哪吒的，或者那什么封神……”
封神？！
听到这俩字，姜老瞬间从思考中抽离出来，整个人都快吓挺了。
封神？她竟然知道封神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