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些要么就是恃强凌弱杀掉的，要么就是被杰特里的卑鄙行径阴死的。
杰特里很少正面和强敌战斗。
即使他在整片大陆为数不多的贤者中也算最强的那一档。
但恃强凌弱和阴谋算计是习惯，这与实力无关。
所以他很少见到过眼前这绞肉机一般的地狱场景。
切茜尔如他所料的在空中盘旋，但她却没有进攻，似乎是在等谁。
“理查德·杰特里！！”
魅魔的声音有一种令人沉沦的魅力，即使是有些尖锐的兴奋叫声听在杰特里耳中亦是婉转妩媚的靡靡之音。
巨大的黑色羽翼猛地一震向上，在上空一个倒转之后收拢双翼直冲向杰特里。
无需多言，五年来经历过成千上万次战斗的耀星小队不需要任何人的指令或者提醒，在一瞬间就出现在了合适的位置上。
同时不约而同地开始酝酿剑技、魔法、术式、祝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淡粉色的长发随着魅魔的俯冲在身后被拉成一条直线，与杰特里有几分相似的黑瞳中燃烧着疯狂和兴奋。
切茜尔很强，但她很喜欢从正面硬上。
大概和杰特里是两种极端。
现在她或许有所收敛，但在四年前杰特里第一次杀死她的时候，这位魅魔大公是那种明知前方有陷阱还是会往里跳的性格。
而现在其实也没有多大区别。
杰特里并不清楚为什么一个魅魔会如此好战，但他也懒得想清楚。
他只知道，现在，切茜尔要来了。
在切茜尔进入射程的一瞬间，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片战场。
先是一阵令人畏惧，让人失聪的连环爆鸣。
之后便是数不胜数的高环魔法像脱缰野马一样向切茜尔冲撞而去。
巨大的火龙从魔法阵中挤出，来不及仰头长鸣宣告自己的到来，就被数量极多的其他高环魔法压住了声音。
七环魔法·炎龙召唤。
似乎是如此没排面又憋屈的情况激怒了这只魔法生物，它的迎向魅魔的速度比其他高环魔法都要快。
但却没有如那些直接伤害类型的高环魔法一样直直撞上去，而是迂回了一下吐出灼热的堪称火墙的龙息。
但切茜尔就好像在里面洗了个澡一样，除了身上有略微烧伤的痕迹，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那对巨大的黑色羽翼随意挥舞，炎龙便在羽翼下缓缓消散。
“理查德！！！！”一连串的魔法撞击产生的爆鸣并没有遮盖住切茜尔疯狂又狂热的声音。
魅魔大公疯狂又美艳的面庞从烟尘中钻出。
杰特里的魔法没有挡住她，但薇雅的剑挡住了。
剑影和薇雅的身影在与切茜尔接触的一瞬间像是消失了一般。
但同样消失的还有切茜尔。
只剩下不断响起的爆鸣和音障云证明她们此时正在交手。
杰特里的眼球如同瞬移一般移动，但酝酿着魔法的手却移动缓慢。
比他更先找到机会的是莉莉丝。
一发转瞬即逝的耀眼绿光一闪而过。
切茜尔突然重新出现，巨大的黑色羽翼遮住了她的身形，而那足以遮住她整个人的羽翼上正插着一支长长的似乎是自然生长出来一般的箭。
那支箭在插入之后便缓缓消散。
杰特里的魔法也在此时攒射。
莉莉丝身形一闪，一柄精钢匕首先她的身形一步出现在了切茜尔的身侧。
匕首精准刺穿，莉莉丝没有恋战，甚至在杰特里的魔法到来之前就又一个瞬身离开。
杰特里随手抛下已经消耗掉的卷轴。
抽出一根价值不菲的魔杖，左手握着的魔杖和右手同时浮现密密麻麻的魔法阵。
他确实是可以空手施法，但如果是单手施法的话，左手的速度要比右手慢一些，而切茜尔已经贴近到这个地步的时候施法速度就成了关键。
薇雅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转眼就又贴上了切茜尔。
她身上突然绽放出一阵耀眼的亮光。
“全能的慈悲的神明！将您的权柄赋予眼前的勇士吧！”维多利亚双手举起胸前悬浮着的圣光十字架。
九环魔法·神国的一页。
薇雅同步挥下一剑。
在一声不清楚到底是舒服还是痛苦的闷哼后，巨大的黑色羽翼被切落了一边。
断口处不断喷涌着黑色的血液。
然而切茜尔却好像没感受到痛苦一样。
她脸上的表情越发疯狂。
断了一边羽翼似乎并不能对她的实力造成什么影响。
没有时间说话。
没有时间放狠话。
没有时间说些感言。
切茜尔将另一边翅膀也拔了下来，连根拔起的瞬间背部顿时喷出更多的血液。
完整的被她拔下来的巨大羽翼化作一团不祥的黑色粘稠液体与手臂融为一体，变成一柄利刃。
冲向薇雅的瞬间那柄似乎拥有生命的诡异利刃当头劈下。
薇雅毫不退让同样一剑上挑。
这柄传闻中与湖中剑是姐妹剑的神剑。
传闻中只有纯洁且未曾叛逆的高贵骑士才能发挥的剑。
在绽放与切茜尔翅膀化做的利刃的撞击的瞬间便散发出粼粼波光。
但剑的神异并不能弥补薇雅和切茜尔之间的差距。
薇雅还是被劈得倒飞。
虽说在空中的一圈翻身让她毫发无伤，但也让开了直接威胁杰特里和维多利亚道路。
“理查德！”
切茜尔这声分不清是兴奋还是喜悦还是仇恨还是扭曲的呻吟。
让杰特里如临大敌。
双手施法的速度居然追不上切茜尔的移动速度。
该死！魔法的速度太慢了。
电光石火间杰特里换了策略。
由瞬发的击伤性魔法变成光环和领域型魔法。
八阶魔法·星辰陨落！
切茜尔的脚步明显沉重了许多，在失去翅膀之后她只能在地上移动，虽然速度并不会慢多少，但战斗的空间维度终究是受到了限制。
杰特里的魔法终于能击中她。
但收效甚微。
杰特里脸色微沉。
“主说，加护！”维多利亚焦急的声音和切茜尔那道魅惑的身影同时出现。
杰特里周身出现一层椭圆形的将他完全包裹的金色圣光屏障。
杰特里于是抓紧念咒。
“一闪的繁星，予以我一瞬的冲击，予以我永恒的燃烧，予以我的敌人——”
“你的声音，真好听啊……”屏障如玻璃镜面一般破碎，切茜尔疯狂的笑容和轻声的呢喃同时影响着杰特里的思想。
他的思想瞬间一片混沌。
就剩两个字……
“涤净！”德兰公主的净化来得很及时。
杰特里的双眼顿时清明。
剩下二字也终于脱口而出。
“毁灭！”
在那只看似纤细修长的手触及他的前一刻，吟唱终于完成。
魔法卷轴·九环魔法·群星陨落！
切茜尔的身体顿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到地上。
嵌得很深，大概扣都扣不出来。
但就当莉莉丝终于追上，闪身过来准备补刀的时候，却发现切茜尔原本所在的位置只剩下几片黑色羽毛。
“没想到四年的时间能让你们变得这么强，今天我很尽兴，就不杀人了——下次再见咯~查德……”
愉快妩媚的声音在最后忽然又变得飘忽低沉。
她说走就走，没有半分停留。
先前被砍下的翅膀居然完好无损地再度生长出来。
只见她双翼一震远远飞走。
莉莉丝是想追的，但不管是薇雅还是杰特里都没这个打算。
“小心有诈。”杰特里拦住了想追出去的半精灵。
“嗯。”
半精灵低眉顺眼地点头应声，在杰特里的手前停了下来。
她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那只手。
红月一般的赤瞳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什么。
切茜尔受的伤很重，但不至于影响战斗力。
——这是他们一致的结论。
毫不夸张地说，切茜尔最后的那次爆发才是她的常态战力，在此之前，她硬接杰特里的魔法，和薇雅玩贴身，和莉莉丝比反应，对维多利亚的祝福熟视无睹。
她是愚蠢，但并不缺乏战斗经验。
仿佛切茜尔并非在和她们战斗，而是在某个游乐园里玩一样。
杰特里也好薇雅也好，对她来说都是游玩项目。
“帮着杀点魔族，然后我们就回去吧。”杰特里看着早就不见踪影的切茜尔，有些头疼。
魔族生物并不缺乏理智，但他们悍不畏死。
一般的士兵还真就未必能赢同等级的魔族士兵。
人魔边境交战是常态，但诡异的是，虽然双方兵员素质差异很大，虽然魔族似乎兵员总数并不缺乏，但死伤的大多数都是魔族。
大概并不是邪不胜正能解释的。
然而这种事情杰特里还是不想在意，他并非没有想过，而是不敢深想。
他只需要再杀一次撒旦，或者被撒旦杀死，一切就都结束了。
至于这些看上去就水很深的事情，不是他该去想的。
晚上的边境还算热闹，大概是为了欢迎耀星小队的到来，有一场篝火晚会。
大概是有些节目。
但杰特里没有兴趣。
而半精灵和公主在一群粗汉中会不会吃亏——笑死，九十级的职业者没那么简单。
五年的颠沛流离要还能在阴沟里翻船，那大概是什么世界意志在作祟。
那么杰特里大概就能确认这个世界可能是什么本子世界了。
更何况。
杰特里淡淡瞥了一眼晚会的情况。
维亚和莉莉丝和维多利亚都坐在高台上笑着看着节目。
他摇了摇头。
如果说他不是贤者，不是耀星小队的魔法师，他倒挺有兴趣和那群看上去开心的不得了的德兰边境士兵们一起傻乐一下。
但很明显，他过去只会让人家拘束。
还是没必要扰人兴致了。
杰特里面无表情地继续低头研究着地图。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嚣声逐渐熄灭，明亮的灯光也逐渐暗淡。
只剩下守夜巡逻的士兵。
“你总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薇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杰特里叹了口气。
“太晚了，不披件衣服？”薇雅走到杰特里身边，撑着桌面搭着杰特里的肩膀，视线却放在地图上。
“哈，贤者也能感冒吗？”杰特里笑了笑，他的视线不曾离开地图。
薇雅失笑着摇了摇头，“还是披上吧。”
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轻柔地披在杰特里身上。
杰特里惊讶地抬头。
薇雅只是淡淡笑着，靠着桌子低头看着他。
似乎杰特里不看地图了她也不看了。
灯光说不上特别明亮，或者是这种夜深人静的关心尤其让人感动。
杰特里忽然又觉得维亚变得柔和了起来——甚至是柔软。
“谢谢。”他若无其事地低下头，伸手拉了拉大衣，继续研究地图。
“不用谢。”
“怎么想着给我披件衣服？”
“因为有人这么感冒过。”
“哈……哪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很久吗？不就几年？”
“几年还不久啊，维亚你觉得你能活到多少岁？”杰特里看着地图笑着调侃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薇雅抿了抿嘴。
是啊，从勇者学院毕业已经五年了，人生有几个五年呢？
几年时间……很久了。
“确实很久了。”
魔导灯并不摇晃，但窗外的寒风时不时拍打着这间木屋。
大概是这种温暖的对比。
杰特里忽然觉得一阵放松和舒适。
“我先去睡一下……”他打了个哈欠。
“去吧。”薇雅微笑着，注视着他起身，慢悠悠地走向床边。
“晚安，维亚。”
“晚安，查德。”
嗯？
嗯……
杰特里双眼沉沉，很快便睡去。
薇雅听着杰特里逐渐均匀的呼吸，温暖的表情逐渐一点点变冷。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地图。
手指拂过杰特里刚刚拂过的地方。
理查德·杰特里啊……
你为什么对我毫无防备呢……
薇雅长长叹了口气。
关上了魔导灯。
房间静悄悄。
第二天杰特里是被窗外的阳光照醒的。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
然而睁开的下一秒大脑就宕机了。
薇雅安静的睡颜就在他眼前。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呼吸轻微又均匀。
窗外的阳光让室内格外明亮。
“杰特里？”门外响起敲门声，“吃早饭吗？”
是维多利亚。
杰特里还没什么反应，薇雅也睁开了朦胧的睡眼。
金色的双眸清晰的倒映着杰特里的脸。
薇雅懒洋洋地微笑着，“早。”
声音慵懒又带些娇憨。
虽然声线依然是那种中性的柔和声线，但偏偏今天杰特里感觉维亚格外女性。
“早……”杰特里有点不知所措，他总感觉维亚有点不一样了。
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他说不上来。
总之。
更加让人容易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