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赋轻轻叩了叩桌子,指骨与硬木碰撞发出咔咔的响声,随之而来的是少年那略带担忧的询问:
“说说吧,怎么了?”
“没事。”
桌对面的女人拿起酒罐,狠狠嘬了一口,视线看向一边,下意识有些心虚:
“我能有什么事儿?”
邵赋皱眉,抱起双肩,带着椅子向后退了一点,重新以审视的目光看向女人,一字一句的说道:
“到底,怎么了。”
“哎呀,你又不是我老爸,烦不烦呀!”
视线中的女人略微有些慌乱,抱怨了句后便下意识的再次拿起酒罐。
吨吨吨。
又是半瓶下肚,她还想再喝,可一只宽厚的手掌已然伸到她的面前,不容反抗的将只剩半瓶的啤酒夺下。
邵赋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一些,但还是关切的说道:
“少骗我了,有事青岛,没事雪花,你这习惯多少年都没改,到底怎么了?”
“切,”眼见躲避不成,顾泠却忽的装起大人的样子,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
回应她的是少年平静如水的眸子,以及一句毫无感情的:
“到底怎么了?”
两人之间的身份骤然互换。
此时的邵赋,更像是一个询问女儿为何苦恼的老父亲。
女人看着邵赋那装出来的严肃,有些没大憋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接着伸出双手,毫无征兆的覆在少年脸颊之上,一个劲的揉搓。
“你呀你,怎么像个小大人似得~还数落起泠姐姐了?”
邵赋极力甩开对方柔若无骨的小手,一本正经的要挟道:
“别岔开话题,你这招用了八百多遍了,不说,就没有酒喝。”
啪的一声,他甚至一脚踩在旁边的啤酒箱上,眼神之中的质问毫不遮掩。
眼见浑水摸鱼不成,顾泠干脆,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贝齿轻咬红唇,眼眸微泛泪光,声音颤抖着哭道:
“你欺负我!”
“呜哇哇哇哇!!!你个小坏蛋!你就知道欺负我!!!呜呜呜呜哇哇哇!!!”
不远处的后厨,男人竖起耳朵,听见响动,连忙向后侧目,警惕的看着两人,然后连滚带爬的冲上楼去,连烤架上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撤下。
“闺女!大事不好了!!有女人和你抢男人!!”
砰的一声,少女的房门被猛的甩开,里面露出一双略有血丝的眼睛,它的主人像是遇到了竞争对手一般,连忙问道:
“当真?”
“千真万确!”
嗖的一声,应竹便毫不留情的拨开挡在身前的父亲,直冲下楼来。
发觉自己容貌略有杂乱,这小妮子甚至还偷偷理了理头发,用不知从哪掏出来的小镜子对着再三确认,然后像是壮士出川一样踏着豪迈的步伐,走向那对对立而坐的男女。
男人在她身后,看着一去不返的女儿,心中则是百感交集,鼻尖轻嗅,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焦糊味道……
“卧槽!坏了!”
与此同时,店内。
少女步伐扭捏,从她那尽可能减小的走路姿态与速度就能看出,她是真的尽力在伪装成一个淑女了。
只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邵赋还在逼问着,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什么绿林好汉带着杀气坐下了,微微皱眉看向身侧,却见小姑娘正以一种极为危险的眼神看向顾泠。
少年将视线挪向女人,却迎上一张无辜的面容,顾泠耸耸肩,那表情似乎是在说:
“你别看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无奈摇头,邵赋拍了拍应竹的肩膀,用教育小孩子的语气说道:
“乖,我和这位姐姐说几句话,你先去一边好不好?”
“哦,我知道了。”
答应的倒是痛快,可应竹愣是一下都不肯动,就坐在原位,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过,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呀?”
邵赋无语,自己还没当成金牌调节顾问呢,怎么被这小丫头给搅局了。
想到这,少年心中难免有些恼意,拉起应竹那倔强的身子,一边向外推着一边说道:
“哎呀,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大人说话别插嘴。”
“你!哼!”
自然而然的,小姑娘没给他好脸,小皮鞋踏在地上用力踩了几下,便赌气似得离开了。
这下,两人又回到了谈判状态。
不过许是看了场狗血大戏,也或许是酒精作用,顾泠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面对少年那质问的眼神,先是拿过酒罐,后低声说道:
“那我说了,你别笑话我。”
“你说吧,我保证不笑。”
“就……”大概是酒精作用,女人那张淑雅的面容之上忽的染了些许绯红,她红唇微张,发出的声音细若蚊足:
“就……最近臭老爸一直逼我去相亲……我不想去……”
“噗呲!”
女人看着对方那嘴角显而易见的笑意,不由得一时羞急,嗔怪似得说道:
“喂!说好了不许笑的!”
“我没笑,”邵赋抱着肩膀,嘴角抽搐,眉目舒缓,继续说道:
“我只是想起来高兴的事情。”
“喂!你个臭小鬼!我打死你!!!”
吵闹着,顾泠便发动了专属于她的技能,揪耳朵。
邵赋只得来回躲避女人伸出的小手,因为只要被她抓住,就相当于被抓住了未来,一动都不能动。
一番打闹后,二人平息下来,少年看着正对面喝闷酒的女人,皱着眉头,抱起肩膀,满脸嗤笑道:
“我当是什么大事,就因为这?”
“什么叫就因为这?”女人明显有些羞愤,一拍桌子,气鼓鼓的说道:“有能耐你去替我相亲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顾泠赌气似得再度猛灌一大口,一个劲的抱怨道:
“臭老爸,整天给我安排什么王家李家的公子哥,还说什么人中龙凤,还不都是花花肠子一大堆,满嘴跑火车!”
“也不全是吧?”邵赋困惑的问道:“就没有能入得了您老法眼的?”
“切,你一小屁孩懂什么!”
顾泠伸手捏扁易拉罐,从旁边又拿了罐出来,无比娴熟的拉开,对着邵赋晃了晃:
“来点不?”
“免了吧,我还得吃药呢。”
“切,没劲。”
女人扬起雪颈,对着酒罐一饮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