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蒂去了后面的餐车寻找5号和2号。

而波波莎，在完成了对角鸮队长的包扎后，立刻动身从车顶前往车头。

车顶上，咆哮的风雪朦胧了她的视线。

看着远处车顶上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她祈祷着，祈祷着自己最爱的那个人不要出现在眼前。

事与愿违。

叶莉欣在看到波波莎后，她坚定的眼神，无懈可击的架势瞬间崩塌，按在剑柄上的手在短暂的震惊后，无力地放下。

波波莎也百感交集，思索片刻，才说出了当下最紧急的事情：「叶，把车停下吧……」

「为什么你要来这里啊！！！」叶莉欣突然大吼道，「我明明都支开你了，为什么你还要跟过来！！！」她的表情，仿佛天塌下来一样，她的眉毛向下扭曲，生硬的咧开嘴，泪水在眼中打转，「明明只要你活着，就足够了……」叶莉欣抓住自己的头发，声音越说越小。

波波莎心疼地看着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叶莉欣，向前踏出一步，向着对方伸出了自己的手：「叶！把车停下，我们一起回……」

「别动！」“哗啦”一声，叶莉欣直接抽出长剑，指向波波莎，「跟我到最后一节车厢去，我要把那节车厢分离！」

「不可能，如果你不和我一起！我哪里也不去！」即使在凌冽的寒风和列车的机械运转声的掩盖下，波波莎的声音仍然如此响亮。

「你给我成熟点！」叶莉欣也同样地大声吼道，「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车头，又看向波波莎，刚刚眼中的犹豫和痛苦都化为了单纯的凶恶，摆出了进攻架势：「如果你自己不愿意，那我就强行带你过去！」

虽然已经摆出了架势，但，叶莉欣没有攻击，因为波波莎的身后，又有一个看起来矮小一点的人影从车顶上跑了过来——是拉蒂。

因为车上有猎魔人，所以拉蒂并没有摘下自己的面具：「单单送走波波莎可不行，这辆列车也得停下。」

「我明明让你们保护波波莎……」叶莉欣似乎意识到什么，握着剑的手因为生气，更加用力，「是你们！把波波莎卷了进……」

「姐！是我把他们卷进来的！」波波莎伸手挡在拉蒂身前，包庇着她。

听到波波莎的话，叶莉欣也是下意识信了，态度缓和了一点点，也只是一点点——因为拉蒂是要阻止列车的，所以她仍然保持着敌意：「啊——“他们”，海森伯格和奥桑他们在哪里？」

波波莎有点担忧地看了一眼拉蒂，她的表情被白猫面具遮挡，看不到。

不过拉蒂的声音倒是很平静，像冻结的冰面一样平静：「他们死了，为了追上这班列车。」

「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插手这件事——现在，立刻带着波波莎到最后一节车厢去。」

「如果你真的用这辆列车杀死杰洛诺夫的皇帝，可能会引起两国冲突的。」拉蒂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战争只会让冻原上的大家生存更加艰难。」

「姐，一定还有别的解决方法……」

「那你倒是告诉我啊！」叶莉欣怒吼道，狠狠地跺了几脚车顶，「猎魔人已经快发现幸存的聚居地，就因为要维护这该死的列车通车。

你们也很清楚，已经没有时间了——」

叶莉欣再次扭头看了一眼车头：「无论是大家，

还是我们。」

远处，从辽阔的雪原上，一条长长的隔风墙随着列车的高速运转，逐渐从朦胧地风雪中显现——列车，已经接近杰洛诺夫的城市了！！！

越过这堵墙，就是郊区，再往内，就是“旅途的终点”。

「波波莎！求你了，别再任性了，快点下车！」叶莉欣指着车尾，「驶入城内就没回头路了！！！」

波波莎用手臂挡住了正欲拔剑上前的拉蒂：「拉蒂小姐，虽然可能有人把守……但，我相信你——从下面走，拔掉动力源，去车长室拉刹车……

至于叶，由我来……」波波莎抿住嘴，没有再说下去。

拉蒂看了一眼波波莎，仿佛用眼神在询问对方“你可以吗？”

「走吧，后面就是我和叶莉欣的私事了。」

拉蒂点了点头：「如果感觉不行，就退后，车上的猎魔人们应该很快就会赶到。」随后，她灵巧地一翻，从车顶跳到连接处，将自己的血液固化成锋利的刀刃，直接切断了门上缠的粗锁链，提着剑冲了进去。

波波莎戴上了之前别在腰间的金属手套和臂铠：「姐，我今天一定要带你回家——无论方法，不计代价。」

叶莉欣的眼神中氤氲着痛苦，摆好了进攻的架势，用低低的声音喃喃自语：「为什么你今天就是不肯听话呢——明明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为了你能不用担惊受怕地生活下去……」

「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叶。」波波莎猛地蹬地，率先发动了攻击：「失礼了，姐姐。」

金属和金属摩擦，碰撞，迸溅出刹那的火花。

因为是拳头对剑，所以波波莎始终与叶莉欣保持着缠斗的距离，限制长剑的发挥，一步一步地溃败着对方的防御架势，封住对方的进攻意图。尽管如此，她的每一拳都很克制——只是在寻找着击晕的机会。

然而，当她抓住叶莉欣的一个细微的“破绽”，一拳挥过去的时候，她感到小臂的一阵刺痛——她左手的臂铠连接系带被精准地切断，连同着臂铠掉落在了地上。手臂也被划出了一道并不深的伤痕。

紧接着这个攻击，叶莉欣一记极其克制的肘击将她推开。

长剑这个距离，怎么可能能出剑砍伤我……

波波莎定睛一看，才发现叶莉欣，拿着一把短匕，恰好和另一只手的那把长剑互补，弥补了攻击短板。

「叶莉欣……姐，我从未见到你用……」

「不，你见过——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匕首吗。那一夜，我就是用这个匕首从村子里逃出，逃到你家……（详见第四卷-CP1）」叶莉欣握着匕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她悲伤地说：「波波莎……求你了，回家吧……」

波波莎无言，只是再度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如果你不在了，那“家”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这时，列车顶部的汽笛发出悠长的鸣响，而远处的城门也应声打开。

此时的拉蒂正跪在血泊中，蜷缩成一团，咬着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冒着一头冷汗，生生用刀去切肩膀那块因为中了银毒而发黑的肉。她的血也流的到处都是——这些血已经被银干扰，无法用作血魔法，也不能阻隔痛觉。

当那块烂肉啪嗒一下掉在地板上的时候，她差点两眼一翻昏死过去。所幸，她扛住了，颤颤巍巍地起身，肩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如初，只留下了一点点幻痛。

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一具被冰刺钉死的吸血鬼尸体：「&的吸血鬼用银刀还真是难为你了啊，混蛋。」

听到汽笛的鸣响，她皱起眉，擦了擦有些发干的嘴唇：坏了……好像要进城了……

随后，她开始从地上的尸体中翻找着动力炉的操作手册，然而当找到后才发现，精装的操作手册有不少页已经被血污弄脏，难以认读。

「淦！」

看着动力炉上大大小小的按钮把手，还有一旁插着一排排“魔石电池”的能量槽，拉蒂感觉头都大了：「直接拔出来会炸吗？米拉可还在这辆车上啊！」

最终，她放弃了冒险的尝试，把手册晾在了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向着车头赶去：至少，关掉油门，拉下刹车……

此时，列车已从城门疾驰而过。

而守卫们，正在值班厅里围着小桌打着牌，喝着烈酒哼着歌。

「那辆列车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快？（杰洛诺夫语）」

「多半是那些贵族老登们想看雪原美景，中途开慢了，然后现在赶不上时刻了吧，还能有啥——喂，混蛋，到你出牌了喂。（杰洛诺夫语）

而他们自然也没有看到正在列车车顶上鏖战的波波莎和叶莉欣。

此时，两人的身上都有着多处对方造成的不轻不重的伤，看得出来，两人都只是想击晕对方，所以打得相当的克制。

直到叶莉欣，看到3个角鸮组的猎魔人从车顶上跑过来。

她急了：「小心！」立刻冲向波波莎，想要保护她。

然而，当看到3位角鸮和波波莎站在同一阵线的时候，叶莉欣急停住，差点摔倒在车顶。

她笑了，有几分凄凉，凝视着波波莎，还有猎魔人们：「反正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似乎是因为身后有猎魔人督战，波波莎紧张了起来，害怕猎魔人们出手伤害叶莉欣：「虽然很任性，但你们别插手，我会解决她。」

出乎意料的是，角鸮队长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轻轻往前推了推她，自己则是带着2号和5号往后退了一步。

「谢谢。」随后，波波莎再度举起双拳，心中却充满着无名的不安。

而且，叶莉欣站起来的时候，眼神变了——愤怒，悲怨，憎恶，仇恨。

波波莎第一次，在面对叶莉欣的时候，感到了恐惧——这个眼神，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叶莉欣的眼神。

「既然你和猎魔人站在一起，那我也没必要留情了！」

「等等，姐……」

波波莎因为胆怯而动摇的瞬间，叶莉欣便冲到了眼前。

即使波波莎调节反射般地回避，还是被对方在左手手臂留下了一个深深的伤口。

血液顺着伤口流出，疼痛让波波莎意识到，刚刚叶莉欣是认真的，自己要是没躲开，整条左手会被废掉！

她大力后跳离开叶莉欣的攻击范围，而对方也没有追过来。

这给了她调整的时间——

无论是架势，

还是心态。

叶莉欣——姐姐——自己唯一的亲人——

现在是真真正正地要杀了自己。

眼泪流下，被风割裂，散开在脸颊上。

「波波莎！！！！！！！！」叶莉欣像是带着被背叛的愤怒，怒吼着波波莎的名字，提剑冲了过来。

似乎是被悲愤的情绪感染，波波莎猛地一踏，车厢顶直接陷下去了一块：「叶莉欣！！！！！！！」

叶莉欣刺出了自己的剑。

波波莎挥出了自己的拳。

两个快到几乎要看不见的人影，在那一差那交织在一起。

不是姐妹相拥，

而是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