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风暴雷雨。

南布鲁斯皇城之外的驿站,昏黄的灯光摇曳。

亚瑟半卧在床榻之上。

身上缠着一大截带血的绷带。

元气尚未恢复,这是伤口也难以愈合。

“轰”雷声轰鸣。

薇薇安坐在床边,注视着手中那个死灵王朝的宝石,久久没有开口。

“他故意留下这个一定有他的用意。”影倚在门口,手中攥着一枚古钱币:“就像下了个任务一样。”

亚瑟的身上弥留出污秽:“凋零之根……他们的目的。”

“凋零之根?”

“奥利文大概也想拔出这个世界与冥界的联系。”亚瑟托着下巴:“虽说这正是我们想做的,但后果……”

“牺牲是难免的。”影抛出硬币,一把将它握住:“后面的路会更加难走。”

他摊开手,只见骷髅面朝上。

他看了一眼桐那边。

库隆吉还在照料她。

“她很有潜力,但……我的资质和能力还不能完全带动她……”

“你已经很努力了,库隆吉。”薇薇安淡然地说:“怕黑的圣龛契灵能说出那样的话,能挑战巨龙……”

“不够,就是不够。”库隆吉偏过头去:“每一场战斗都是修行……”

他有些沮丧:“要是乌泽尔在的话……”

眼下只剩下乌泽尔化为烟火之后剩下的那件染血的马褂,叠放在桐的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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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泽尔的污秽散尽,满身伤痕的他化作一团绚丽的火光像凤凰一样冲向天际,又有一丝蓝魂飘向巨大的裂口深渊。

影和桐抬头仰望。

那一刻真的像是烟火一样……

转瞬即逝。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亚瑟淡淡地说。

桐无言以对,她只是目睹乌泽尔那样遗憾地力场。

唰。

一阵凉风肆虐而去。

周围燃烧的废土转眼间变成了瓦悉尼枫叶散落湖畔,巨树金黄沉淀出枫红的样子。

“烈焰,赤诚。”亚瑟将双刀别在腰间。

“传承……”桐看向湖面的倒影。

金黄的叶片点在平静的湖水上。

倒影中,她的头发变得苍白,双眼弥红。

血色中带有污秽,苍劲的力量。

“这是火焰给你的历练。”乌泽尔双手背在身后。

“乌泽尔大叔!”

看到他那严肃的面容后,桐不禁意识到这就是一场梦……

怎么也挥之不去。

“我明白……”她看向金黄的世界之树:“这是我对你和库隆吉许下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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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外围的陵园。

雷声褪去,阴雨连绵。

白石屹立,遍野都是湿漉漉三叶草。

桐一手举着黑伞一手将乌泽尔的马褂贴在怀里。

库隆吉缩在伞下:“你真的没什事嘛?”

他有些担心,她的身体在经历业魔化的变动,现在还有些虚弱。

“你放心……”桐的眼神中飘忽着淡紫色的污秽。

那些陵园中飘荡的业障,在阴雨中弥散。

“只是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找到一块空地,为他挖出一个小坑。

“说不出的感觉?”

火光在风中摇曳,淅淅沥沥的雨下显得很静。

“愿他有个安心的去处。”桐将马褂轻埋在新泥之中。

回想起乌泽尔的面容,不经感慨。

(一个和父亲年龄相仿的人……)桐颤巍巍地将土埋上。

三叶草滴下雨露。

飞雨打在她的脸颊上。

库隆吉连忙躲回她的身体中。

接连几滴斜雨,一个阴影盖下。

“得斜着点。”熟悉的声音。

是亚瑟。

他举着伞盖过她头顶。

自己暴露在飘雨中。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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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在世纪深渊外的旷野之上有一片山丘。那座山丘原本是用来星空的驿站。那里是布林和精灵交接的土地。”

一个长着长角的精灵搂着两人小女孩说着。

灯下,两小女孩都抱着憧憬的神情。

“后来因为变故,那片土地划分到了南布鲁斯的领土中。”

“啊?”

“没关系,只要那片星空还在,这片驿站无论属于谁都会履行它的使命——带领回家之人。”男人说道:“星宇本来就是指引回家的人。”“那片百年一遇罕见流星就是归家之人的象征。”

故事说到了这里。

还有些意犹未尽。

“好了,我的两个小公主,今天就只能讲到这里了。”

“那片星星真的什么都可以带回来吗?”其中一个问道。

“那是当然,只要遇到它,再对着它们默默许愿便是。”

“那得等到多久哦。”另一个抱怨道。

“没关系,当那天到了我亲自带你们去看看好吧。”

“好”她们齐声道。

“好了,快睡吧。”男人正准备关灯。

她伸出小拇指:“拉勾。”

“嗯,拉勾。”他释怀地笑笑,摸摸她的头。

然后给俩姑娘拉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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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灭了,陵园陷入寂静的昏黑中。

“都是假的。根本就不可能出现……”桐一手将伞靠在肩头,一手盖上新泥。

“?”

库隆吉再次出现,光亮乍现。

“懦夫……”她将伞收好,缓缓起身,躲在亚瑟伞下。

“……”亚瑟没说什么。

身上浓郁的污秽,已经全然证明了她的业魔化。

他轻轻抹抹她的发梢。

“别这样。”桐只是轻轻移开亚瑟的手。

“有根白头发……”

桐的污秽渐渐散去,只是轻推亚瑟:“直男,谁没有点白头发啊。”

她自己打好伞,背离亚瑟:“我知道你关心我,我没事,不就是神依化嘛……要是换你你也会这样说吧……我也不想你们受伤。”

库隆吉拍拍她的肩膀(:“你转回去看看。”)

(转回去看?)

她转过身,只见亚瑟拿着一捧用黑纸包着的鲜花。

“亚瑟,你……”她回想起了路法里克的样子:“没必要这样子……”

“怎么没必要。”说完亚瑟将花正面翻过来朝着她。

原来是白菊。

他缓缓蹲下将白菊花束一根一根地摆在乌泽尔的墓前。

“安息吧……”亚瑟诚恳地为他献出花来。

影依靠在陵园外面的树下,静静地观望(坚毅中自有希望……)

雨水沿着帽檐滴下,深黑的夹克也反射出水的光泽。

雨声渐小,阴云下偶尔映射出几缕月光。

平复了一会儿,亚瑟突然拉住她的手:“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欸”桐惊愕地跟在他后面。

他们走出陵园,沿着昏黄油灯下的卵石路,一路朝着驿站北方的山丘上去。

影一路尾随。

等到了驿站北边的观星台旧址,雨也差不多停了。

桐停下脚步:“你要带我去看星星吗?大雨天的……”

天空中没有一丝星光。

观星台也因为之前的纷争,早已停止了使用。

“你不是想看世界之树开花嘛。”亚瑟收回手中的伞,看向她:“这个地方还不错,阴雨天还能看到瓦悉尼湖畔的莲灯。”

莲灯,那是有人死后,后人为了祭奠而在荷叶上漂浮的蜡烛(注:之前桐也放过。)

桐只是看向火光闪闪的湖畔,潸然泪下。

她回避开亚瑟,心中全是那个食言的父亲,临走前的背影。

三十年有余了。

“怎么了你……”亚瑟双手环抱。

“没什么,我只是想我妹了。”

“你放心,薇薇安也说了,她和迪米斯先去[世界之树]寻求答案去了。有迪米斯你还不放心啊。”

亚瑟拍拍她的肩“还有,有些时候就需要发泄一下,别一直憋在心里,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在聚集你的污秽呢。”

缓和了片刻,桐稍稍点头:“他也那么说过……”

她靠在亚瑟身前:“别给他们说,特别是我妹妹。”

“好好,我保证,大小姐是最坚强的。”亚瑟看着湖面上升腾的火光,就像阴雨绵绵下闪烁的星辰。

说完她的心像脆化了一般,哭的撕心裂肺。

污秽发泄开来。

过了一会儿那气息又渐渐地平静。

回家,此刻最朴素的愿望……

“抱歉,让你看到我这样的一面……”

“不在乎”亚瑟将双手抱在脑后。

“?”

“不在乎就是不在乎,就像业魔和人类一样。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时候太多了。”

“亚瑟……”

她擦擦眼泪:“还记得之前的约定吗?”

“当然,世界之树就一定会迎来它盛放的一天。”

她看向亚瑟,脸上充斥着自信。

她鼓起勇气伸出小指:“拉勾。”

“噗嗤……这么大的人还要拉勾……”亚瑟看向她。

桐气得踩他一脚:“喂说好的不笑的……”

亚瑟耸耸肩,抱头的手翘起一根小拇指:“喏”

“嘁,根本就够不到啦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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