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慕剑璃不敢直接下论断。
修仙界中素有夺舍的说法，多为已经凝聚阴神的乾元或以上修士遭遇意外身死时，不愿就此轮回转世，因此通过争夺生人身体的方式重获新生。
然而重生与夺舍不同，夺舍归根结底无非是通过特殊手段规避地府轮回。
但重生，却是直接打破了地府的轮回之道，甚至打破了时间的规则，毕竟她们重生的时间点……是一切发生之前。
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就连真正的仙人都无法逆转时空，更何况凡界这些飞升无门的修士们？
实际上慕剑璃一直在怀疑，自己的重生是否与白怜有关。
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人生中都少不了白怜的影子，尤其是重生之后，身边的所有事情都恢复到了原有的模样。
唯独有一个东西发生了变化，那就是与白怜关系密切的人。
无论是修为高深的师父还是顾师叔，亦或者同辈的姜苗，前世都是白怜的道侣，而她们的行为举止也都在重生以后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至于那些与白怜关系一般的，比如幺鸡峰的弟子，就完全没有变化了。
难道说成为师兄的道侣，就是能够重生的关键因素？
可如果是这样，就没办法解释唐初涣的异常了。
因为她非常清楚，前世白怜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唐初涣真正的性别，也完全不知道还有个女扮男装的丽人在暗恋自己。
结为道侣就更是不可能了，毕竟唐初涣只是个凡人，寿命短暂，与身为修士的白怜注定形同陌路。
但如果没有重生的话，为什么她今生的变化会那么大？
似乎是注意到了慕剑璃的目光，正在与白怜说话的唐初涣扭过头，对她轻轻地笑了笑。
笑容格外疏离，就像是寻常凡人面对修士时的笑，看不出半点重生的迹象。
可慕剑璃却隐隐察觉到那疏离的笑容中，似乎还隐藏着其他情绪。
唐初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心中却暗自警惕起来。
很显然，比起身边傻乎乎完全察觉不到她心思的白怜，慕剑璃给她的威胁更大。
刚才自己不过是忍不住露出了些嫉妒的情绪，对方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想必前世的时候也早就察觉出她是在男扮女装了吧？所以在她接近白怜的时候，才会屡次插手阻止。
没想到今生白怜都已经变成女人了，这女人依然寸步不离。
哼，护食的小狗。
她有些轻蔑地想着，心中却不由得有些低落。
慕剑璃确实是条小狗，可她至少能够陪在白怜身边，而自己呢？
明明心怀憧憬，却因为身份悬殊的自卑而不敢显露半分，最终只能自欺欺人地与白怜称兄道弟。
到最后，白怜也没能察觉到她的真实性别，更不用说她的心思了。
再后来，白怜离开姑苏城，唐家满门被灭，她靠着白怜相赠的法宝侥幸存活下来，却至死都见不到白怜一面，只能听着她留下的江湖传闻暗自神伤。
真是可笑……
“唐公子，此事非同小可，还请你带我们去那个地道看看。”
白怜软糯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淡淡地笑道：“这是自然，白仙子愿意为我们这些凡人涉险，初涣感激不尽。”
“都是些小事，无足挂齿。”白怜摆了摆手，
“不过，有件事白仙子还需千万小心。”
“什么事？”
唐初涣说道：“想必白仙子也看到了，我率兵进入太虚山庄的时候，元法大师就跟在我身边。”
“他在姑苏城中的眼线极多，早早就察觉到了太虚山庄中的变故。”
“如今他以铲除邪教的名义前来，恐怕是有断尾求生的想法。”
“但我担心，届时如果我们进入地道，他可能会在暗中做些手脚，因此还望白仙子小心行事。”
白怜动作略微停顿，有些惊讶地看向唐初涣。
她当然看见了元法和尚，甚至还做好了迎接大战的准备。
但她没想到的是，唐初涣竟然会在此时出声提醒她。
她心中的想法不免有些动摇。
“我明白了，有劳唐公子提醒。”她点了点头，退回到慕剑璃的身边。
此时慕剑璃也收起了心绪，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唐初涣是个重生者，与其将心思放在那上面，不如想些当下的事情。
她向白怜传音道：“师姐，我觉得唐初涣有些古怪。”
“自从我们来到姑苏城之后，所有事情的发展都偏离了前世的路线。”
“而且……我有种被人推着走的感觉。”
白怜略微沉默，慕剑璃说的确实没错。
她游戏里做到姑苏城剧情的时候，实力只有琴心中期，但依然觉得非常轻松。
而如今她已经是琴心九层了，再临姑苏城，却莫名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不仅如此，她和慕剑璃做出的每个选择，似乎都受到了牵引。
如今再回头望去，发现这种牵引从她们在唐家内杀了那个太虚山庄客卿的时候就开始了。
然而种种迹象表面，唐明礼只不过是个一心修仙以至于魔怔了的普通人，根本成为幕后推手的心气和能力。
所以即便曾经和唐初涣是兄弟，她还是忍不住生出怀疑。
可是唐初涣的行为却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先是借唐家叛徒的名义引导自己来调查太虚山庄，如今太虚山庄覆灭已成定局，她又将矛头指向了欢喜寺的元法和尚。
如果唐初涣是邪教的人，做这种事无疑是党同伐异。可如果唐初涣的目的是对付邪教，那他又何必对自己遮遮掩掩？
唐初涣……到底想干什么？
她抬眸看向唐初涣略显消瘦的背影，竟莫名看不透这个“配角”。
很显然，无论唐初涣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已经成功了，因为她一定会进合欢地宫。
因为合欢地宫里有的，不仅仅是《极乐大典》。
“走吧，我们去地宫看看。”她摇了摇头，说道。
慕剑璃闻言，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她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师姐，你……真的要进合欢地宫吗？”
白怜回过头，发现她的呼吸不知为何，竟变得有些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