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殷都,蒂莘疲惫的仰靠在了椅子上。

少女的不告而别给她吓得不轻,哪怕当初被敌军包围的时候她也没这么心累过。

不管怎么说,人总算是追回来了。

“王,蝗神祭祀已经推迟一天了,不能再推了。”

比干的声音让蒂莘从后怕中回过神来,不得不面对眼前糟心的现实——

提醒祭神小助手提醒您,再不祭祀蝗神就要挨骂了。

“不祭不行吗……”蒂莘有气无力的闭上眼,“每次祭祀要浪费那么多牛羊……”

“王,近年来一直干旱少雨,根据历年规律,旱魃蝗神不分家……大旱之后常有蝗灾肆虐,我们万不可以不敬啊!”

的确……

如今大商内忧外患,堪称在钢丝上跳舞,情况有多危险只有自己知道。

而蝗灾,一旦发生,便要断了整整一年的收成。

本来连年战乱,农户家里就没有余粮,若再闹蝗灾……那农户可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造反。

天下皆反。

“可就算是祭祀了蝗神,又真能确保蝗灾不发生么?”

“我们只是凡人,我们无法确定神明的行为,我们只能尽力取悦神明,努力让蝗神不降灾施虐于人间。”比干躬身道。

“唉……”

蒂莘呆望着天花板。

不知道如果是她的话,会对蝗神祭祀作何评价呢……

不过不管做什么评价,这次的祭祀都必须要尽快举行了。

本身为了找她,蝗神祭祀已经拖延了一天,朝堂里已是哀鸿遍野,惶恐声铺天盖地。

每个部门都在谴责自己祭祀逾期的事情,嚷嚷着大王不尊礼法,大灾将至。

如果接下来不用厚礼补偿祭祀,万一发生蝗神降灾的事,自己就成了全天下的罪人,连王位都别想坐了。

“举办吧,王叔,你说这次祭祀要准备多少祭品?”

“以臣来看,至少要是以往的三倍以上,才能抚平蝗神的怒火。”

三倍!

麻了。

那恐怕是要上百头牛羊,还有……

蒂莘正发愁该怎么办。

突然一个满脸乌漆麻黑的匠人跑进了大殿。

“王!王!成了!成了!”

“成了?什么成了?”

“天火!天火成了!”

“炼出来了?”

“炼出来了!熔筑成犁了!”

蒂莘激动的一瞬间站了起来,玉指甚至再扶手上抠出了刮痕。

可她却没有急着去亲眼见证这凡人通神的史诗成果,而是脑海中灵光一闪。

“王叔,这祭祀,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啊?”比干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叔,您先去筹备祭祀吧。明日午时,祭祀照旧!”

“……”

不妙,非常不妙。

比干了解蒂莘,知道当她露出这副表情时,就说明她那胆大包天的性格又要出来搞事情了……

这次的祭祀,绝对不正常!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中转瞬即逝。

很快到了第二天,正午。

“咚咚,咚咚咚——咚咚——”

隆隆鼓声回荡在朝都祭祀台前,旷野上狂风凛冽。

蒂莘目光扫过那大鼓,大鼓的鼓面光滑细腻,圣洁的宛若孩童肌肤。

鼓槌捶打上去,皮面一下一下弹动,就像少女的背脊吃痛颤抖。

比干身着盛装礼服,用龠吹奏着豳人的乐歌,曲调有些凄凉。

旁侧的另一个祭司在朗诵祷词,祈求来年能得到蝗神庇佑,不要闹蝗灾。

而在祭台上,已经拴好了用来献祭的牛羊和童男童女。

大商的祭祀,以牛羊为最高等的祭品。

排行第二的是人,以纯洁的童男童女为佳。

它们似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牛羊垂眸趴在祭台上一动不动,那对男孩女孩则双腿瘫软跪于地面,身体抖如筛糠。

“阿茗,别怕,”男孩声音颤抖着安慰妹妹,“这里的祭祀和咱们家里一样,就一下,很快的,来不及疼。”

“哥……”女孩眼泪一颗一颗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却不敢哭出声音,生怕亵渎了祭祀的神圣,惹得祭司不悦,等下祭司的刀便不快了。

“没事的,放心吧,没事的。”

男孩顺势倚靠在身边的老牛身上,抚摸着大黄牛:“你也别怕,没事的,我们只是去陪伴神灵了,这是我们的荣幸,其他人还没机会呢。”

祭司说他们只是去另一个世界侍奉神灵了,这是凡人最高的荣耀。

男孩对祭司的话深信不疑。

虽然心中仍有恐惧,本能的不想死,可是他还是拼命用祭司的话语来安慰自己。

也只能这样。

从语气来看,祭司念诵的祷文已经越来越慷慨激昂,看样子是已经到尾声了。

而祷文念诵结束的时候,就是献上祭品的时刻。

女孩闭上眼睛,拼命祈祷祭司的话永远说不完。

可惜。

她刚刚祈祷完,祭司的念诵就停了下来。

她顿时暗骂自己愚蠢——这是供奉神灵的祭祀,神灵怎么可能会帮自己?

神灵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

祭祀戴上了青铜面具,语气中带着一抹崇敬和狂热:

“感恩先祖们和神灵的护佑,现在,献上祭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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