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空气吸入鼻孔时有一丝微凉,窗户半拉着窗帘,斑驳的光线透过窗户打入病房中照到白色的墙壁上,屋外的走廊上安静异常,但能听到更远处有隐隐约约的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种虚幻缥缈的感觉涌上心头,但霍科却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身处现实当中。
自己是在割腕自杀但没死透就送到医院里了吗?是谁发现的呢?如果是苏艺璇,那她当时肯定吓得不轻,也一定看到了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遗书,她是在等救护车的时候看的吗?还是在竭尽全力将他往医院里送的时候看的呢?看的时候又是心怀怎样一副心情呢...
想到这里,霍科感到一阵复杂的感觉,他原本是抱着一死百了的心情去寻短见的,但是现在自己竟然还活着,那么自己该如何面对那些还活在世上的那些人呢?
胡思乱想着的时候,霍科下意识地挽起袖口去查看自己左手的位置,他当时把伤口扎的很深,要是能把他救回来,那肯定是横七竖八地缝了不知道多少针...估计是要留下一条蜈蚣似地、丑陋的疤痕了。
“...”
然而当霍科看向自己手腕的时候,却发现上面什么都没有,原本他以为是被厚厚的绷带遮掩住了,然而他伸手触碰了一下才发现真的只是自己白皙的皮肤,自己的手腕上完全没有一点受过伤的痕迹。
...不会是我真的做了个梦吧?那我是因为什么才被送进医院的?
在霍科还处在思维混乱当中之时,突然有个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你醒了?”
不是苏艺璇的声音,并且是没听过的声音。
霍科疑惑地抬起头,发现眼前站着一位完全陌生的女人,身穿的是标准的职业制服,相貌是...很好看吗?但是现在的霍科已经有点审美疲劳了,所以有点不确定...并且此刻他想的是更进一步的思考。
这种时候这种穿着的人会出现在自己的病房里,那么她一定是苏艺璇公司里的职员,那么她很可能是被苏艺璇叫来过照看他的,同时苏艺璇不在这里那一定是因为彻夜在这里照顾她从而身体撑不住而去补觉,也可能是公司突然又什么突**况要她去处理。
女性,并且关系好到能叫过来替代自己照看他,公司里的职员。这些信息汇总到霍科的大脑中,思考时间只是一刹那,而结论则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不是她的秘书吗?”
霍科疑惑地问道。
“嗯?看来你还记得我嘛...上次你来我们公司参观的时候,我们可是见过面呢。”
女士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似乎在为霍科能把她记住而感到高兴。而霍科则在一瞬间有些尴尬,因为他几乎对上次自己在苏艺璇公司里见过的人毫无印象了,他沉浸在自顾自的思考中时常常心不在焉,对一切勾不起他兴趣的东西全都充耳不闻。
不过霍科的心情并不只有尴尬,还有震惊与匪夷所思,倒不是因为此刻他大病初愈却莫名绝好的身体状态或是此时莫名异常清晰敏捷的大脑——之前他总是成天在浑浑噩噩中度过,脑中也总是一团乱麻...而是他清楚地看到了空气中漂浮着的某些东西...
那是黑色像是雾气般的东西,其实用“漂浮”来形容并不完全恰当,因为那些黑气不禁明显不透光,黑得很纯粹,但却似乎也挡不住光,因为阳光能够穿过它照在墙壁上却不留下任何阴影,而且它们运动的轨迹非常奇怪,明明整个房间都充斥着若有若无的黑气,但似乎每块区域的黑气都有自己的思想,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在横冲直撞...
另外霍科注意到了另一个奇异的现象,就是这些黑气似乎能够穿透这位女士的躯体,并从身体的另一边飞出来,似乎在它们面前,活生生的人也只不过是虚影一般的存在...然而,它们却穿不过他的,在它们移动着接触到他皮肤的前一刻会突然朝着相反的方向回弹,似乎是被某种神秘力量驱散了一般...
“唔...你精神还好吗?要不要我把你妈妈叫过来呢?”
女士用担忧的语气说道。
“她在公司吗?”
霍科问道。
“不,在隔壁房间...她不眠不休地守了你几夜,是我劝了她好几次,她才去稍微休息一下的...”
这位女士说着的同时,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当她再次抬起头时,望向霍科的眼神当中有了一丝嗔怒与怜悯的意味,前一种成分多一些。
“...她是个优秀的领导者,也是位出色的女性...足以让那些瞧不起女性的臭男人闭嘴...嗯,你...”
她没有再说下去,在霍科无言的注视下,她叹了口气,随即转移了话题。
“我是学心理学的...也可以说是同时修了心理学与金融的硕士学位...所以至少在剖析他人心理上,我还是有点自信的...能容许我分析一下你的心理吗?”
“请便。”
霍科有些心不在焉地从床上走下来并来到窗前,他拉开了窗帘,更多的光线照进了屋中,然而那些黑气却并未因此变少,他拉窗帘时掀起的微风似乎也没对那些黑气产生什么影响,同时霍科进一步注意到,这些黑气并非只是穿过人体,而是任何东西都挡不住它们,它们能穿过窗帘、穿过窗户,甚至能穿过他身穿的病号服,但是却唯独穿不过他的身体,并且他随手一拨,那些被他碰到的黑气不再是被反弹,而是直接就消失了,虽然很快就被周围的黑气填充上了空缺...
也就是说,如果我主动去碰这些东西的话,那它们就会消失,但是它们碰到我却不会...而且很明显,其他人看不见这些东西...
一瞬间,霍科的脑海中闪过了诸如量子力学、双缝干涉实验、观测者、意识决定状态、过去与未来相互影响等一系列企图解释自己所目睹到的现象的设想,然而直到回过神来的他清楚地看到女性不快的双瞳时,他绞尽脑汁也没能想明白自己看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算了算了,看起来你也没心情听呢...不过看起来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呢...那不应该早点告诉苏总吗?还想让她再为你担心吗...唔...对不起,是我言重了,但她真的很担心你啊!你知道吗?”
狠话撂到一般,女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话的语气顿时变得温柔却僵硬了许多。
看来他们都以为我自杀的原因是因为抑郁症了...
霍科心想着,同时他不可思议地注意到,原本自己那一直绷紧神经的压抑心情仿佛突然被疏散了一般,痛快得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一般。
“嗯,我知道,是我该向你道歉,让你替我担心了。”
霍科很利索地道了歉,这种谦卑的反应反而一时间让女士无所适从,她有些动摇地眨巴了几下眼睛,眼神中的怒火也在一瞬间消散了。
“...她是我最佩服的人,同时也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解了我燃眉之急的人,所以...”
女士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道,而霍科也沉默了,他是能说些什么的,但在看了看低着头一脸苦涩回忆表情的女士之后,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缄默。
最后是女士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我先去看看你妈妈醒来没有...”
“那我也去吧。”
霍科紧接着她的话说道,女士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霍科感到她似乎对自己有些莫名的畏惧,这种态度和刚刚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截然相反,虽然这让霍科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他此刻也没太在意。
在女士默默无言的带领下,霍科跟着她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