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特里朦朦胧胧之间隐约听见谁好像在敲他窗户。
他懒得管。
大概只是错觉而已。
隔壁维亚都没醒呢，这个距离能让维亚还无法察觉的，大概只有莉莉丝了。
当然，人类范畴内是如此。
至于如果魔族跑过来，那杰特里的建议是直接等死好了。
蛤？
这还说啥啊，那都能长驱直入到这种程度啦！
今天能进他杰特里的房子，明天就能进汉诺威宫把德兰国王的脑袋摘啦。
于是他安心地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至于要真是莉莉丝的话，嗯，大概这个时候过来敲窗户也只有可能是去找维亚的。
反正她进来之后发现找错地方了自己悄摸地离开就好了。
杰特里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滴。
至于什么预警魔法啥的，杰特里回来之后就懒得弄了。
虽然对于窗外的来客来说可能预警魔法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杰特里刚刚又进入梦乡，就听见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起身。
但想了想。
算了。
“杰特里？”
熟悉的声音小声地呼唤道。
？
啊？
你进来不应该‘维亚？’吗？
杰特里理解不了，他决定继续装睡。
“理查德·杰特里，你的装睡水准很糟糕，呼吸和心跳不说比正常人睡着的时候快，甚至比正常人清醒的时候都要快。”
莉莉丝的声线很有特色，略微有点磨砂的质感。
虽然就算没有特色杰特里听了五年也能一下听出来。
“所以你这么晚来找我到底干——”杰特里干脆不装了，他有些烦躁地转身，话语却卡在嘴边。
眼前的半精灵只穿了一件勉强遮掩自己的薄纱睡裙。
杰特里瞳孔一缩。
然后第一反应是。
关窗。
“你怎么这么、这么就来了？！”杰特里一边关窗一边问道。
“嘘，小点声，一会把薇雅吵醒了。”莉莉丝靠近关上窗户之后没有回头的杰特里。
杰特里倒是没反应过来莉莉丝以前很少开这种玩笑。
他只是忽然炸毛。
“什么叫！什么叫一会把维亚吵醒！”杰特里感觉自己的人格有被侮辱到。
他可没有半点撬别人墙角的意思。
然而莉莉丝却没有回应他。
两人忽然陷入一阵沉默。
莉莉丝看着杰特里仍然没有回头的背影。
“对不起。”莉莉丝轻声道。
杰特里一怔。
“什么？”
他忽然冷静了下来。
他转身，眼中却不见一丝刚才的慌乱和躲闪。
只有莉莉丝许久不曾见到的冷漠。
“我说，对不起。”莉莉丝对上杰特里的眸子，但很快败下阵来。
“我……当初误会你了。”她低着头。
杰特里皱眉，“你误会什么了？”
“我以为你和薇雅已经在一起了，还——”
杰特里心脏突然抽搐了一下，他心中的某些伤疤忽然被这种如同小丑马戏一般的方式揭开了。
于是他闭上双眼打断了莉莉丝，“走吧，你的道歉我收到了。”
“……”半精灵难以置信地抬头，“我、我说……”
莉莉丝觉得杰特里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但她一时间抓不到重点。
“走吧，趁我还没有发火之前。”杰特里还是没有睁眼，但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彰显着他此时心情并不十分美丽。
他的胸膛逐渐开始剧烈起伏。
“你、你听我说，我——”
莉莉丝结结巴巴地还想说些什么。
“滚！现在就滚！！”杰特里低吼道。
他没有兴趣继续听下去了。
“……”莉莉丝身体僵住。
莉莉丝走了，徒留空气中一声略带哽咽的声音。
“好。”
直到感觉莉莉丝彻底离开，杰特里才面无表情地睁开眼。
他看着刚才莉莉丝站着的地方。
看着此时已经空无一人的空间。
他的脸微微抽搐着，手高高扬起，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魔法师职业就算成为了贤者，肉体也还是脆弱的。
这一拳下去桌子没事，他的手却渗出血迹。
从半精灵突然兴起到满脸泪水地回到空荡荡的房间只过了不到半小时。
对于莉莉丝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她终于可以入眠了。
一种莫名的情绪让她完全喘不上气，也让她崩溃流泪到缺氧。
莉莉丝倒是能入眠了，但她的突然到来让杰特里本来舒适的睡眠一下子变成烦闷的失眠。
他的手还在滴答滴答落着血珠。
人颓然坐到床上。
低声骂了一句。
“有病。”
薇雅今晚大概是为数不多睡得很好的了。
莉莉丝在来的时候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她所说的不要惊醒薇雅也只是开玩笑而已，事实上在开始敲窗户的时候她就已经开了高级潜行者才有的技能‘无声领域’了。
在领域范围内的声音是无法传出去的。
所以第二天薇雅醒来的时候精神很不错。
这还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起得比杰特里要早。
然而这一次倒是轮到她被杰特里吓一跳了。
她敲响杰特里的房门之后，开门的家伙顶着两对黑眼圈，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杰特里这个样子在当初勇者学院上学的时候薇雅倒是经常见到。
但距离上一次这种状态已经过了五年了。
在外的时候即使熬了一宿也不会这么憔悴。
“你怎么了？”薇雅面露担忧地问道。
“没事。”杰特里勉强笑了笑。
“出去是吧，你等我一会，我换件衣服。”
他说着又转身回了房间。
门倒是没关。
杰特里并不如何避讳薇雅。
虽然他并不是那种缺乏距离感的人，但换个衣服而已，又不是洗澡上厕所之类的。
于是薇雅就眼睁睁地看着杰特里慢慢脱下睡衣。
那张堪称造物主的杰作俏脸上慢慢爬上些许红晕。
但目光却没有离开杰特里的身体。
杰特里的身材说不上多好，但经年的被迫锻炼也让他不至于有什么赘肉之类的。
不是那种饱满的肌肉，但看上去并不缺乏力量感。
细微的吞咽口水的声音突然在空气中响起。
杰特里敏锐地转头。
紧紧盯着薇雅。
然而薇雅却面色如常，甚至疑惑地挑了挑眉。
杰特里又疑神疑鬼地继续换衣服。
男人换衣服并不费事，基本上一分钟都不需要。
当然，礼服西装之类的除外。
“好了，走吧。”
杰特里有些没精神地说道。
“今天这么隆重？”他随口调侃道。
“你明天就走了，不隆重怎么行？”薇雅微微笑了笑。
杰特里轻笑一声，“呵，也是。”
两人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出门，要是一点遮掩都不做的话，那估计就不是到处走走逛逛了，是被逛了。
王都这个时候并不热闹，整个城市都还在朦胧之中。
一些店铺都还没有开门。
但总归是有开门的。
杰特里和薇雅找到一家开门很早的咖啡厅。
“之后打算做什么？”薇雅好像真的不打算留杰特里了，她随口问道。
手上搅拌着加了两块方糖的咖啡。
薇雅一向声音温和，和任何时候的阳光都极其类似。
也和现在天边刚刚升起的初阳一样，懒洋洋的又有些温暖明亮。
“做什么？”杰特里重复了一边薇雅的问题，“我都无所谓，反正有钱——或许雇他个十个二十个漂亮的小女仆每天围着我转？”
杰特里说到这的时候，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嘿嘿的笑容。
却没发现薇雅突然停下了动作，下意识用力的手险些把纯金属的勺子捏断。
“你呢？之后是打算……”杰特里说着，忽然想到，“喔，你应该回去继承家业？”
“是啊，我没得选。”薇雅还是呵呵笑着。
似乎对于未来被安排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所谓。
虽然现在的她完全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
“啧啧啧，真是……”杰特里摇了摇头，一脸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样子。
“是啊，你没得选，我也没得选，我没家业可以继承，我只能选择成功。”杰特里调侃道。
“呵。”薇雅低头笑了笑。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的。”她突然说道。
“嗯？”
“每天喝喝咖啡，无所事事……什么的。”她说着，然而却没看杰特里，只是垂眸看着被搅拌开的咖啡。
“或许吧。”杰特里笑着叹了口气，他知道维亚还是不想他走。
有的时候他也会疑惑。
为什么维亚这么挽留他？
这是一般朋友该有的不舍吗？
又不是之后见不到了……
昨晚莉莉丝的话让他更加烦躁。
他没有听完莉莉丝的话，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他觉得莉莉丝对他的厌恶是来源于和维亚谈恋爱。
或许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抢走了维亚，或许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和维亚谈恋爱的同时还想要追求他。
而之所以今天才道歉。
大概是昨天演讲的时候那个学生的问题吧。
莉莉丝知道他和维亚其实没有关系。
所以。
为什么当时那个女生会问出这种问题呢？
难道说我和维亚看上去真的……
他有些犹豫地看了看维亚。
“怎么了？”薇雅歪了歪头。
确实很漂亮，但是……
“要不然……留下来？”薇雅以为杰特里是正在纠结犹豫，她满脸希冀地看着杰特里。
以为他突然回心转意。
杰特里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维亚不会……喜欢我吧……？
不对不对！
不可能！！
杰特里在心里很大声地否认了这种猜想。
因为他忽然发现如果是维亚的话，他坚定的取向忽然就动摇起来了。
毕竟维亚……
杰特里看着对方完美无瑕的脸，忽然恍惚起来。
为什么觉得今天的维亚那么……漂亮呢？
“怎么了？”
他看着那张有些娇嫩的唇开合着如此问道。
以前……他有这么好看吗？杰特里突然开始怀疑起来。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退队势在必行！这才待了几年啊就成这样了，再呆几年那不是彻底完蛋了！
杰特里的眼神突然坚定起来了。
坐在他对面的薇雅不明所以，她并不清楚她今天的精心打扮虽然确实让杰特里又动摇了许多，却也让他某些方面更加坚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