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柔和地洒在那部分已入夜的星球表面,仿佛一位温柔的艺术家轻轻挥洒着银色的颜料。
在行星轨道上,两颗月亮宛如恋人手牵手般漫步于夜空之中。一颗月亮散发出纯洁的白光,像一位温柔的少女,微笑着注视着星球。另一颗月亮则呈现出温暖的琥珀色调,似一位成熟的女性,散发着智慧和柔和。
在当地的土著传说中,两个月亮是两位不同月神的化身。它们的轨道在极其微妙的引力作用下交织又分离。有人觉得它们是一对母女,有人说他们是被一对诸神禁忌的爱人,甚至还编写了许多诗歌和文学予以歌颂。
星星们在夜空中翩翩起舞,星光化为闪烁的蝴蝶,它们如音符一般谱写曲谱,营造出一首属于宇宙的交响乐。那片星空在绚丽的画布上点缀着各种颜色的星星,耀着金、银、蓝和紫的光芒,犹如嵌在银河皇冠上的装饰。
星空下,一片令人陶醉的草地绽放在夜色中,仿佛是星星的倒影落在大地上。这片草地都生长着魏文未曾见过的外星植物。这些植物别具一格,它们的叶子如同银色的羽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弥漫出淡淡的幽蓝光辉。
这些奇妙的植物不仅在夜晚散发出迷人的荧光,还在草地上绽放出微弱的音乐。这是因为它们内部存在一个个中空的宫腔,每当微风拂过,宫腔就变成了天然的弦管,植物随着气流发出悦耳的音符,仿佛是与繁星之间形成的和谐合奏。
一颗古老的巨树屹立草地的另一头,它的树干好似红色的琥珀,树叶是一片片亮莹莹的翡翠。岁月的痕迹在其纹路间留下深邃而神秘的故事。为周围的一切注入了一股古老而庄严的气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就在这颗树下,摆放着一张近乎透明的悬浮床,床上铺着柔软的绒毯。
两人坐在这里,任由星光环绕。
……
“得亏夏司令告诉我首府还特地设置了这样一个地方。”魏文想。“这还是上一个执行官修建的。”
他在内心不得不对这个前任官员充满好奇,虽然上一个执行官办事不行,留下一堆公务烂摊子,但这雅兴还挺高的,又是收藏古籍和纸质书,又是在卧室背后建设庭院和这种观星台,真把首府当成后花园了。
这个观星台是贴着首府的穹顶建造的,利用的地基正是之前未铲平的山峰。观星台独处于整个首府建筑物的最高位置,可以将整个首府一览无余。下方,一些侦查无人机正在巡逻,时不时冒出指示灯的红光,好似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不远处,人工瀑布的流水声不绝于耳,水声潺潺,但毫不喧嚣。魏文和音希就这样一言不发的躺坐在绒毯上,享受着这由自然和科学交织出的独特环境。
魏文的心事杂乱,说是看星星,其实更多的是在思索心事。他回忆着过去如何走过,未来又何去何从。他想到自己也快有孩子了,那他该如何去作一个父亲?他希望孩子继承家族的意志,但又不希望遭受到如自己这般的失落境地……他孩子会是个异种基因,这会对他/她的未来,家族的未来造成可怕影响。那自己应该像父亲那样做。还是要用更稳妥的方式处理?他的孩子,未来的家族会因为帝国的条例遭到不公正的待遇吗?身为父亲,他又该怎么做了?
有谁来告诉他?谁来帮帮他啊?
魏文就这样被各种事情纠缠着。
而另一边的音希,她就像首次望见星空的小孩,心无杂念,盯着穹顶外的星空,看得痴迷。
“这些星星比我平时看的要更亮。”
少女用玲珑婉转的声音说道。
她说得没错,因为在经过穹顶的光谱过滤和散射修复后,头顶的星空比平时见到的要清晰得多。这才是没有大气遮掩,天空的原本的色彩。
魏文躺在柔风的吹拂中…
他突然指向天空,轻声道:
“知道我们之前是从哪里来的吗?”
音希摇摇头。
魏文指向天空南边的一个方向:“看那颗有些发紫的星星。”
顺着手指的方向,以及穹顶独特的缩放视角,她很快就注意到那颗紫色恒星正幽幽的悬挂于天幕。
“那颗星星叫壁宿二,曾经是一颗B9IV型白色亚巨星。”魏文说。
“在四千个帝纪前,人类飞往外部星系的第一个跳跃站就建立在那个地方,当时帝星刚刚将那颗恒星征服,银河系也探索过半,却没有遇到任何一个外星种族。当时的人们也试图放弃过继续探索。”
“我……我还以为,帝国一直都不摒弃远征的概念。”
他摇摇头:“并不是,很多观点的转变需要经过数代甚至数百代的过渡。在六千个帝纪之前,我们人类还在只是在一颗星球上独存的文明。以为宇宙空无一物。那时连我们自己的恒星都没有征服,帝星还不叫帝星,而是用一个更古旧的名字“地球”相称。所谓的外星人,更是天马行空的梦,只能在一些文学小说中出现。”
他说。
“但一个时代总是有逆行者。神帝就对于外星存在坚信不疑,他甚至坚信存在着异常维度生命和平行宇宙。虽然现在已是常识观点,但当时看来却是难以理解的。有很多人不赞同他,甚至还闹过好几起动荡,那是他至统治以来遇过的最大的动荡。”
音希微微张嘴惊讶,还有过这种事情……
“第一次发现外星人是什么时候?”
“准确来说不是“人”,而是“虫”。那是在一颗卫星上。人类在那颗卫星上发现了真正的地外生命。那是一些虫子一样的奇特生命,它们可以通过主动控制自身组成的粒子的自旋,在“物质”和“力”之间转换。并且以恒星能量为食。这一发现震惊了很多人。神帝就是那个时候发动远征的……我们开始建造大规模舰队,从死去的星虫身上探索到虚质量推进方式。制造了第一台超空间引擎。”
“第一次逐日战争打响时,我的祖先是一位星舰指挥官,随着神帝的远征舰队开始对各个星系和宇宙发起命运征服,立下赫赫战功。后来跃迁技术发展,跳跃站不再被需要,那里就成为了我家族赢得的第一块领地。那个星系也成为了我家族的母星系。”
“少主学识真是渊博,这些历史很是久远了……”
“我喜欢阅读那些古旧的历史文献。认为那些客观的记录能够让我充分理解我们人类的行为,寻找此生的意义。”他说“但现在看来,所谓的意义一词只能建立在更大的利益上,而那些文献到头来也不一定是客观的。”
“当你对很多事情深信不疑时,违背道理的现实就会让你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他说“我以前是如此的愚忠,去无条件信仰神帝,认为他的意志就是真理。当我12岁那年在见过工业机器压过那些原住民的星球时,我还在说服自己,说这些都是必要的。可随着成长和军事化的学习。我知道了很多屠戮是无意义和没理由的。只是为了一己私欲,一瞬权御。于是那种信仰也开始动摇了……”
“虽然我不赞同神帝的一些行为。但我现在依然是忠于帝国的,因为我认为这是人类最好的生存方式。帝国就是我们能立足于宇宙的原因。但……越来越多的疑问也在质疑我的这个想法。我…也害怕有一天,自己连这种信仰都会失去。”少年说话的声音变得低沉“所以当那些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时,我又该何去何从?到头来我的意愿,我的信仰在真相面前又是怎样一个笑话?我还记得父亲那天看我的那种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失败的工具。我不敢面对这些,我不敢……”
音希听着魏文的倾诉,很自然的把头靠了过去。贴在少年的肩头。
少年似乎意识到自己话有些多了,尴尬的笑了笑:
“真是对不起,出来看星星还得听我唠叨,还让你看到我脆弱的一面。”
“没关系的。”女孩轻声说道“一些不开心的事情,说不来就好了。憋在心里是很难受的。”
他苦笑道:“你的遭遇一定比我更艰难。”
“每个人都有苦衷的。苦难也不是可以比较的东西。对于少主的文明来说……我的世界就太过荒蛮了……我甚至不知道我的世界的历史。”
她低下头,看着脚下的草坪说:“那段历史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像个幻影……不存在的镜花水月,我们的世界被永远的停留在逐日战争的炮火中。”
魏文张了张嘴,他想告诉她,不是因为她们的文明太荒蛮,而是帝国入侵的原因。帝国不会对任何一个被征服的世界仁慈。每一个被征服的异世界都只会落得这个下场。他们的新声代会被删除记忆,去除历史和大部分本土的传统。但他又犹豫了,他怕因为这些话让两人产生隔阂。
……
“和少主不一样的是,我试着理解人类和神帝陛下的宏图大志,又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宇宙那么大,我们种族能栖身的地方却那么有限。”她说罢,冲着魏文笑了一下,但在魏文眼里,那种笑让他很是心痛。
“那你就不想逃离这一切吗?”少年突然端坐身子,对音希认真的说:“如果你想离开,我不会拦着你。你可以是自由的,我会给你一艘飞船,还会给你申请公民证,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可以换个身份继续生活。不再受困于人下,拥有真正的人权,有尊严的为自己而活。”
“但……但我现在就很满足……因为我遇到了少主您。”她说“您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类。我知道……知道因为我的出身让您不好在大众面前抬头。我会尽一切努力辅佐您和您的家族。生孩子也好,养育家族后代也好。您的善良值得我把一切托付于您。”
魏文不想把这种真相隐瞒下去了,他必须要告诉这个女孩残酷的现实:“可你……你很可能只是一个政治工具,这场被匹配的生育计划可能只是一个阴谋,你的人生……我的人生可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过场,会沦为某些我们从未见过之人的棋子或者阶梯……”
“那就更不能让您一个人扛着了。”
她认真地说。
“再说,我走了,谁来陪少主一起看星星啊?”
短暂的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女孩的这份真诚。
……
天边,两颗月亮的轨道开始交汇。
“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再过上这种生活的。”
他突然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对音希说。
“我向你保证,哪怕他/她拥有异种人的基因,也不会再去渡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
不知不觉,太阳在天边勾出了日出的鱼肚白。晨光渐渐染红了天际,如同一抹淡淡的红笔勾勒出了黎明的轮廓。又好像寓意着某种新生一般,这颗星球逐步从夜色的寂静转向活力生机。
在第一缕阳光透过穹顶时,少年用柔和的眼神看向一旁的音希。
“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