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你不和你五师叔、小师姑打个招呼?”
方故渊看见池羽君还是自闭地坐着,根本插不进话也不像是想插话的样子,试图把她拉进话题。
然而对方只是散漫地看了他一眼,蹙着眉不想说话。
方故渊刚想说她不能对长辈这样没有礼貌,池羽君眼神转了转,又仿佛想开了似的,软软地开了口。
“五师叔好,小师姑好。”
“哇!”夜白芷眼睛一亮,看了看池羽君,又看了看方故渊,来回打量了好几遍,语气之中满是惊喜。
“大师兄你这么厉害呀!这才多久啊,她就愿意开口.交流了呀!哎呀——说不定实际上她也是个乖孩子呢,好乖好乖。不过喊我小师姑总感觉自己老了几岁......要不还是喊我夜师姐吧?嘿嘿,嘿嘿嘿......这样的话那我也有小师妹了,反正我不是排名最后的就行了。”
池羽君在内心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什么乖孩子,谁是乖孩子了?
她不过是在演罢了。
她用着“迟雪舞”这个不属于她的名字,用着这个银发美人儿的身体,用着方故渊徒弟的身份,可她心里清楚,自己的灵魂还是一个男人,还是那个池羽君没有错。
她一点都没变,也不会变。
以她浅显的认知来看,爱就是服从。或者可能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但目前还不在她的思考范围内。
所以她打算勉强让“迟雪舞”成为一个服从师父的徒弟,至少行为上要服从——尽管每次要这么做,她都会在心里多唾弃自己一点。她还没习惯这样的转变。
不过还好,那个令人厌恶的、会乖乖听方故渊话的不是她池羽君,只是她表演出来的人格“迟雪舞”罢了。
——她迟雪舞做的事情,和我池羽君有什么关系?
这么一想,心里就舒服多了。
池羽君负责复仇,迟雪舞负责服从,等实力足够强大了,就把迟雪舞这个面具撕了扔了,然后让池羽君慢慢欣赏方故渊陷入绝望、抱憾终身的表情就好了。
她都打算好了。
......得亏一旁的韩子悠不会读心术,不知道池羽君心里的想法。要不然他肯定要吐槽“哪有人把自己的真实外貌当作皮套的,这代入感那么强,真的能切割得掉吗”。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现在的池羽君不懂这个道理,可等她明白了这个道理的时候,一切又会显得为时已晚。
“夜师姐好。”她乖乖地顺着夜白芷的话说。还好,她对于夜白芷不像是对方故渊那么厌恶,不适感没有那么强烈,而且她也分不清什么辈分。
“你看!你看!她真的好乖啊!之前她给我的第一印象,让我还以为她是那种很内向很自闭很麻木不爱说话的类型呢!结果居然这么乖巧懂事?!大师兄,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该不会连刚捡回来没两天的女徒弟也能搞定吧?啧啧,还真是小看你了哟。”
夜白芷先是惊叹,接着又是语气揶揄地挤眉弄眼。她那表情,用韩子悠的话来说,“活像初中的时候见到一对男女多说几句话就要八卦且磕cp、但八卦直觉意外地很准的女同学”。
方故渊则是面色一凛。
他想到自己有些话确实应该和徒弟好好说清楚,以免他之前的重蹈覆辙——虽然从两人的精神状态来看,都不太可能就是了。
“白芷师妹,有些玩笑可不能乱开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以后肯定是要......”
剩下的“以后肯定是要嫁到蓬莱方家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夜白芷就了然地点头,她就是图一乐,不用说她自己也知道。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说说而已嘛,我也没当真,你要是不乐意我不说就是了。诶对了,大师兄,你收她为徒确实是可以拿来当作挡箭牌挡掉一部分居心叵测的家伙,可要是...蓬莱方家找上门来问我们要人的话,那怎么办啊?”
收为徒弟这个理由对于大部分情况来说足矣,但对于那个目中无人、在仙道中还享有一定特权的蓬莱方家来说,就真的是微不足道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方故渊侧过头看向池羽君。“那就看她自己吧,她若是想跟他们走便走,想留下来便留下,我是无所谓的...不过看她对我的态度,或许会更愿意去方家也说不定。”
让方故渊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个捡来的、仿佛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的徒弟,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低着头怯怯地道:“我不想去别的地方,就想待在师父身边。”
“嚯!大师兄,可以啊你!”韩子悠拍了拍方故渊的肩膀。“这么快就和小徒弟培养出感情了啊?”
方故渊出离震惊了,不由瞪大了双眼。
这...眼前这个乖巧胆怯的姑娘,还是那个从刚来就叫嚣着要杀死自己的家伙吗?
变化之大,过于反常,很难不让方故渊怀疑她是被掉包了——或者说,另有什么企图。
他倒是宁可她在他面前表现得深仇大恨一些,那样他还安心一些。人的转变都是有理由的,无缘无故来了个转变,总觉得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几人又寒暄了一会儿,夜白芷将她带来的女孩子能用得上的小首饰和小玩意儿,一股脑地全都打包送给了池羽君,还说过段时间带她去挑身新衣服。
韩子悠则主要是掉落了一些例如通讯仪这样的小道具。虽然被爆金币了,但是他的表情看上去相当开心,也不知是为什么。
等两人都走了之后,方故渊就那么盯着一语不发的池羽君看了半天。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或者说,应该和我说?”
“没有啊。”池羽君——不,不能喊她池羽君了,她现在已经是伪装起来的人格迟雪舞了,神色无辜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师父。
“每个人都会有不想被其他人看见的一面,我很清楚。在外人面前,你能够给我面子,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我已经很感激你的通情达理了。但是,在我面前可以不需要伪装,那样会很辛苦的。”
方故渊等着她的回答,然而迟雪舞只是摇头。
看着她的模样,方故渊也只好叹了口气。“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理解你可能有什么难处。倘若你愿意说了,再找我就是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表情骤然紧绷严肃起来。“你不想说,可我有事情想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