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煌先生。抱歉,有事稍微耽搁了下。”少年老道地走上前握手,“正如我刚进门说的,由于东柳帮我查到你最近似乎有相关炸药交易,怀疑两者有关,所以麻烦配合告知一下。”

“这样啊……成品炸药的交易并没有,但倒是有一些化学原料和贵金属经我手卖出,可能是它们被二次加工成了炸药?”

煌回想后如实回答,他压根儿就没想过隐瞒和撒谎,因为没必要。在里社会中干着军火走私交易的大有人在,要想彻底根除根本不可能——社会中的恶人是永远都无法清除干净的。所以黑帮苍只能管理和控制,煌就像前者的半个线人,虽然干着些糟糕的勾当,但只要如实坦白就平安无事。

煌掏出手机将物品目录展示给有栖川看。

“偏二甲肼、硼化氢钠、铍、锂……果然净是些易燃易爆的东西。说实话,追踪起这些玩意儿的来龙去脉可比枪械什么的要麻烦多了。”有栖川感叹,引来了一旁管事的东柳的频频点头。

煌继续说:“至于下单这笔货的人是个名叫榊宁真的男人,只是对方之后迟迟不来取货,不久前我托人调查才得知他已经死了。”

并非观下隆现,但有栖川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就是芙蕾上周调查的那个有关涉案人员。”源樱提醒,“由巫阳离亲口证实,那个男人被她杀死,但未问出具体尸体下落。被杀的理由推断很可能是以孩子或是金钱威胁巫阳离。”

“这还真是有够巧合的……樱,再之后并没有深入调查那个男的资料吧?”

源樱摇摇头说:“当时觉得意义不大且线索已断。”

不过有栖川忽然想到,那次卫星镇袭击事件中,他的死党邹莲伏也有涉及,不知道那个惹人厌的家伙对榊宁真知情多少呢。

“可榊宁真已死,那批次易燃易爆物品最终你又交易给谁了?”有栖川问煌。

“他的代理人。在我知道其已死消息后的第三天,有个人突然拿着交易单据来接手这批货物……郇锡救济会社有听说过?”

东柳打开随身的平板查到资料后代替回答:“有,一个不成气候的保守派小组织,由于其日常活动多涉及教育金融行业,与苍接触点并不多,我们并不十分留意。”

“工作上点心啊你……”有栖川投去责难的目光。

“没办法啊,老大,根据调查到的资料人家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更没走私糟糕的东西,这叫咱们怎么去干涉?况且最近他们的一次活动也只是示威游行而已,本身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只不过……”东柳支支吾吾。

源樱抢过平板继续说下去:“只不过当天率领游行的为首人员被狙杀,动手的可能是其他反对派,或者是议会也说不定。”

“这还叫没闹出幺蛾子?工作上点心啊喂!”有栖川抓起沙发上的靠枕丢向这个垂眼男。

“你这个甩手掌柜好意思埋怨我……”东柳顶嘴。他一直这么觉得,有栖川整天逍遥快活在外浪荡,并且还有闲心装成个学生去学校上学和普通学生玩着过家家酒的游戏,然后等出现大事的时候再堂而皇之的以一种“莫慌,朕御驾亲征定能扭转乾坤”的姿态出现。东柳一直想说,您老行行好吧,您才是这组织的头头,快回来干活啊,臣真的心力交瘁啊。

有栖川果断又抓起茶杯丢向他。东柳企图躲闪,但源樱和阿梓两位配合一左一右控制住其身子,茶杯命中东柳的腹部。

“所以你能确定接手自己货物的人是那个组织的成员?”有栖川继续问煌。

“我只不过说出自己知道的,对方在我对话时透露过相关字眼。至于分析和判定交由你这个审问者来确定,没准儿不是也说不定。”煌坦然地摊手,“不过可能你们黑帮并不会太关注这种不具有自身武装势力,战斗能力几乎为零的‘乖巧小组织’。不同于武斗派,他们更喜欢以间谍渗透、扶植控制、取缔等方式吸纳成员扩大自身势力。据我了解这个小组织的根据地在三号卫星镇,其在洛邑内部同时还扶植了几股小势力,只是在十天前卫星镇被毁后,这些小势力也一同消失了……话说到这地步,是个聪明人都感到些许奇怪了吧。”

煌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他只是个黑市商人,商人一直都很聪明,不然就会既赚不到钱也短命,即便可能推测出个中奇妙,也只会乖乖藏在肚子里,毕竟与己无关,且不利于自己赚钱。

再度提及十天前的卫星镇事件,那天的有栖川只是个被蒙在鼓里,无能为力的旁观者,而事件的结果也是由于诸多人员和某个男生的活跃才没酿成更进一步的惨剧。没有权力去调查那个地方的他,至今也只是从亲历者的口中了解了些许“摆在明面上的事情”,还有更多更多他所不知晓的事隐藏在暗处。

不一会儿有栖川缕清思绪后轻声说:“大概这就是第二个动机了吧……”

“另,我再提供一下取货人的照片,可能你们也会需要。”煌从自己手机调出张照片,来自于其店内的监控,“一个女的,就是给人感觉很不舒服。”

照片中的女性身着怪异的紧身服装,头发乱糟糟的如刚起床。煌至今还记得对方说话时的腔调,给人一种不合逻辑的疯癫和蛮不讲理……与形形色色的人有过交集的他最反感和这种缺失理性的人打交道。

“嗯,那么接下来就看能否从今天爆炸现场采集线索,分析出炸弹的具体成份来核对……想了解的也差不多了,对话结束,感谢合作。”有栖川再度和煌握手,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舒服,“我现在有种想把东柳撤了,把你招进来当我助理的冲动在。”

“谢绝不敏,我自由惯了,还有下次别再让我等那么久了……”

察觉到煌有点欲言又止的有栖川问:“你还有什么遗漏的情报补充?”

“并不是,我只是忽然觉得最近变得动荡了起来。”

有栖川似乎明白了话中所指何意。

“我不是什么社会学家,也不是有着观察人类习性这种恶趣味的自以为是的高尚研究者,更不擅长统计。我只是感觉到最近的争斗和摩擦越来越频繁,无论是见到的、听到的还是亲历的。在古代小说中有‘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描述在。将这个论点放到现在的这个世界……现在这个社会中大概就是和平与动荡会轮番上演。就好比再热恋中的情侣也会经历一段情感冷淡的低谷节点……”

“可能真是到了你口中说的这个‘节点’也说不定。但唯有点你说的不太对,和平自古以来就没真正意义上存在,这个词就跟乌托邦、理想乡一样太空荡。大家都只不过是在努力维持着和平将其表现出来,并让大多人数感受到……至于不好的争斗、摩擦、动荡就靠一部分人压制。一条界限分割了这矛盾的两者。”有栖川说。

煌点点头:“所以这才是我在意的,直截了当地说吧,洛邑是一个需要多势力牵制才能正常运转的域。这很正常,但唯独维护和平却需要两支势力——或者说两支武力机关存在,这很怪。表社会的警部,里社会的你们。两个社会又偏偏不是泾渭分明,而是如连体婴儿般不可分割,彼此一直在接触中碰撞……我很好奇你这个里社会的帝王还能够承担责任多久。”

房间氛围比刚才审讯时变得压抑,只因问题过于尖锐。

“有种民众质疑统治阶级能力那般,我能这么理解?”有栖川挠挠脸颊,如同在隐藏内心的真正情绪。

“会错意了,我并没有希望你们倒台这种恶俗的想法,只是好奇你还能扛多久。”

“这个嘛……”

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女职员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不好了,这个街区南部一条街上停着的一辆货车发生爆炸,这是新闻画面!”

女职员打开房间里的电视,妖冶的玫瑰紫突兀地闯入在场的所有人眸中。电视里,摄像机晃动的镜头记录着一团玫瑰紫色大火在一个路口熊熊燃烧着,甚至还有几个无辜路人成为火人在地上翻滚挣扎,即使隔着屏幕在场的人也能感受到一股难以言说的灼热和窒息感。

“喂喂喂,这算哪门子的恶性恐怖袭击事件啊,那男的不是冲着老大你和那个老巫婆来的啊!”东柳咒骂,这下子又要增加工作量了。

“待会儿再说,我接下来就去现场一趟,这边的调查你也继续。”有栖川转头看向煌,“回答你的问题,到死为止。”

“好唯心的答案。”煌说。

“我清楚明白自己的力量有限,也不爱搞城府,个性也不强势,所以我更喜欢把自己摆放在行动者、调停者位置,假装自己是个英雄而非权势滔天的上位者。”有栖川说,“不过意外的是我似乎很有看人的眼光,总是很幸运能遇见像你一样明事理的人,这大概就像是种冥冥之中的指引……或许就是命运。我本质上只是肉体凡胎,终会倒下,但当我扛不住时他们会扶起我的身子让我能继续扛下去,所以我只能说很多事我会坚持到死为止,不死不休。”

不太坚决的语气,甚至还有些轻浮,也不知是否说话者对自己真实情感的伪装,但煌却从中感受到说话者内心深处一种无路可退、破釜沉舟的情感。

有栖川和助理源樱又匆匆离开,现在房间内剩下东柳和煌。东柳胳膊肘戳戳煌说:“你这个天蝎男阴阳怪气也挺行的嘛。”

“你家小主人生气了?”

“错觉啦,他人很大度,根本不会因这种质疑而生气,”东柳实事求是,“只是单纯说到软肋了,他其实压根儿就不想当这个狗屎组织的首领……如果说世界最不希望黑帮存在的人,那大概就是我家少主了,他以前就跟我说,可以的话真想把黑帮毁了。”

煌点点头:“做不到,否则平衡会崩溃……算了只是心血来潮才问了这些,这种严肃话题其实不太符合我这个浪客。”

“浪客个鬼!浪荡吧你!我现在越发觉得你这个天蝎男是喜欢话里藏刀,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对方软肋捅两刀,最后再事不关己地撇干净,好恶趣味!”

煌白眼:“问话结束,我能走了?”

东柳打开平板边调出文档边慢悠悠地说:“别急嘛,午饭我请你了,所以多待会儿。除此之外我还有件另外的事找你呢,有关牧羊人小队的事……”

——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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