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怡月也没什么在外边乱逛的心情。
她骑车来到超市,找到沐浴露,付款,即刻返回。
即便她在途中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
也花费了大概十多分钟的时间。
等她回到家中,发现老婆子的鸡汤已经炖好,人也离开了厨房,不知所踪。
“这么快?我出去多久了?”
顾怡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16:48分。
可她不知道自己出门前是什么时间,所以对过去多久还是没什么概念。
她晃了晃神,在原地愣了一下,感觉这一幕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
她越来越觉得,今天的经历十分古怪,却又有一点熟悉。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得赶紧先去给大姐送沐浴露了,不然显得自己在偷懒摸鱼。
“姐,我回来了,你还在洗吗?”
顾怡月回到温泉池所在的后院,朝里边呼喊。
然而,回应她的并不是大姐,而是从门内传来的,自己和顾黎争吵的声音!
“二姐,我真的没有碰你的东西。”
“你是不是有病!”
“我都解释过了,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只相信顾明。”
“有病就得治!”
“二姐,你是心理医生,你真的看不出来我没撒谎吗?”
“你过来,我给你治治!”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也不清晰,却仿佛能连成一句话。
“这,这是在干什么?”
顾怡月原地发懵,不明所以。
她连忙推开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入眼是从后方温泉池中冒出的热气。
一道帘子掩盖了更衣室和温泉池中间的视线,并区分开男女。
更衣室中,有休息的桌椅,还有存放衣物的柜子。
这些大概都是装修人员按照云顶山常见的营业式民宿建造的,不过顾家是自己用,并没有对外开放过。
大姐的衣物就放在桌上。
顾黎手中抱着一个杯子,手边上放着手机,在播放录音。
而他,正在认真地和录音对话,这副模样让顾怡月有些毛骨悚然。
此时,看到顾怡月进来。
顾黎慌忙关闭了录音,右手动作太大,恰巧把桌面上的杯子甩落在地。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差点直接宕机了顾怡月的大脑。
砰。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杯子掉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啊!”与此同时,顾黎发出很大的叫声,后退了好几步。
“啊!!”
顾怡月也下意识叫了一声。
虽然杯子落地的点距离她还比较远,但是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躲开的。
“二姐,你这是干嘛啊?”
还没等顾怡月反映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顾黎已经先发制人。
“我干嘛?”顾怡月一脸的莫名奇妙。
“不是你干嘛吗?”
“你把玻璃杯放在桌子边上,还这么不小心,危险不危险?碎片炸出来伤到人怎么办?而且……”顾怡月指着桌面上顾夏的手机,怒气不断上涌,“这又是什么意思?放我和大姐的通话录音?恶意剪辑?”
“有毛病吧?谁会被这种东西骗到!”
她的话音刚落,大姐就从帘子后冒出头来,身上还披着浴巾,肩膀上凝着水珠,看上去像是慌忙出来的。
“大姐!”顾黎一看到她,就朝着她跑过去,也不说话,就是背对着顾怡月,好像在抹眼泪?
“怎么了,怡月,顾黎。”
“你们两个一惊一乍的,吓了我一跳!”
目光在两人身上看了看,发现都没有受伤,顾夏最终才望向地上的杯子。
“大姐,不是我干的……”顾怡月慌忙解释道。
顾夏反倒露出了奇怪的神情:“怡月你怎么了,只是一个杯子,一会打扫一下不就好了吗?”
“……”
对啊,只是一个杯子,她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呢。
她是想到什么了。
顾怡月松了口气,可是,顾夏的下一句话,却让她重新紧绷精神。
“没事的怡月,我都听到了,顾黎不太了解顾家的规矩,犯错也正常,你多坦待。”
“不过,就算顾黎哪儿惹你生气了,你也犯不上摔杯子吧?”
顾怡月愣住,惊疑和不知所措爬上她的脸。
“我没有啊大姐,这是顾黎摔坏的。”
“我才刚刚回来,你看,我连沐浴露都没来得及放下……”
“怡月,大姐没有生你的气,你不用骗大姐的。”
“你们在外面吵得这么大声,我刚刚都在里面听了好久了,你怎么会是刚回来呢?”
“这怎么可能!这点时间我买东西都来不及,哪有时间陪顾黎吵架,姐你听到的都是录音啊!”
“你当大姐傻,是不是录音大姐听不出来?”
“可那真的就是录音啊,我怎么知道顾黎在做什么……”
顾怡月一时间有苦说不出。
她无法理解,顾夏怎么会相信这么拙劣的谎言。
除非是故意的,否则不可能听不出来吧?
而就在这时,刚刚炖汤的老婆子回到了她们身后。
她的手中举着一叠民宿用的廉价沐浴露。
“娃儿,咱给你们拿沐浴露来了。”
“呀,你已经买回来了吗?速度这么快啊?”
阿婆有点惊讶。
这儿距离超市可是有一公里的路程,可距离另一家民宿不过一点点路。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打碎了一个杯子。”
阿婆看了看现场的气氛,感觉有点微妙,而且非常熟悉。
“哟,哟哟哟哟……咱有点想起来了,上次你们是不是也没带沐浴露。”
“咱拿回来的时候,你们好像也打碎了什么。”
“吵得整个屋子都翻天了!”
“依我看,再昂贵的东西终究是外物,可不要因为一个外物影响了你们兄弟姐妹的感情啊。”
“娃儿们站远点,别被划伤了。”
“老婆子帮你们打扫打扫。”
阿婆的话犹如云顶山温热的涓涓细流,缓缓涌入顾怡月的心间。
那句因为外物影响了感情,仿佛说的就是她自己,让顾怡月有些惭愧。
只不过,上一次和这次可不一样……
上一次?
想到上一次的经历,顾怡月的瞳孔猛然收缩了几次。
连什么时候被阿婆扯到一旁,按在凳子上都没有注意。
她终于意识到了,一直以来的既视感到底是什么。
从她醒来开始,这些个场景,根本和四个月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四个人的角色全都互换了一遍。
顾明成了病人,顾夏成了自己,顾黎成了顾明,而自己……
来到了顾黎的视角。
在扮演顾黎的过程中,她为了给姐姐购买沐浴露,在全程的不明真相时,“被失手”打碎了一个杯子。
如果这个杯子换成其他的东西,比如大姐珍视的什么物件,那岂不是……
顾怡月猛地抬头,看向顾黎和顾夏两人。
事情绝不可能这么巧,所以……
果然,她看见大姐朝着她无奈地微笑。
“演戏?”顾怡月立刻判断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非要演这场戏给我看。”
“他们想告诉我什么?”
“难道他们想说,这一切都是顾明策划的骗局,我被欺骗了?”
“这不可能,人声和录音完全是两个音色,而且上次和这次也不一样!”
“我记得当时,我在温泉池里,顾明出去了几分钟回来,告诉我老婆子说过同样的话。”
“不过最后,是顾黎自告奋勇前去购买了,事情发生的时候,阿婆也刚刚回来。”
“也就是说,同样是这么长时间。”
“我是骑车去的。”
“而顾黎……他是跑着去的。”
“……”
“如果我只能堪堪赶上……”
“那他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有时间提前回来。”
“可我却在里面听见了两人持续了几分钟的斗嘴,并在最后演变成争吵。”
顾怡月的目光,落到手里仍然提着的超市塑料袋上。
“去除前边和后面的时间,留给顾黎的也许只有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从这里到一公里外的超市跑一个来回,包括在一个第一次来的超市里寻找商品和支付的时间,然后还有力气高声与人争吵,顾黎真能做到吗?”
“甚至那天我从温泉池里出来的时候,也看到了顾黎手里仍然提着沐浴露。”
“和我今天的表现,简直一模一样。”
越是分析,顾怡月的心跳得越快,心情也越来越惊慌。
因为她发现,这件事情唯一的解释,真的指向她一直无条件信任的弟弟———顾明。
只有在亲自走过那段路后,才会意发现,顾黎是没有可能来得及赶回来和顾明吵架的。
也就更不可能存在一怒之下弄坏她眼镜的桥段。
那么,她的眼镜又是谁弄坏的呢?
在外面发出斗嘴和争吵声音的,又是谁?
就只能是……小明!
因为他唯一的目击者,也只有他一口咬定,是顾黎在和他的争吵中,发怒并故意破坏周围的物品。
“不,怎么可能,小明怎么可能会说谎,他怎么可能会骗我。”
可是如果小明没有撒谎,这一切又要怎么解释?
答案是无法解释。
在理性和感性发生严重矛盾之时。顾怡月发出了无声的质问。
小明,他真的会骗我这个姐姐吗?
我明明对他这么好,他真的舍得吗……
这一刻,顾怡月对顾明无条件的信任发生了松动。
信任出现松动,就像洪水在堤坝上打开了一个口子,怎么都无法堵住。
而且随着流水的冲刷,原本被隐藏和忽视的口子就越来越多的被打开,记忆中无数被草率揭过的事件,都会反被挂上鲜红的问号,推至台前审判。
顾怡月的心防越来越脆弱,她感觉到有一股热流趁机钻入了自己的胸口,融入其中。
好像有什么变化悄然产生了,连脑袋都变得晕乎乎的。
“小明是不小心弄坏我的眼镜,然后害怕我生气,才嫁祸给顾黎的,一定是这样的吧……”
“不能是为了嫁祸顾黎,而故意弄坏的吧?”
两种情况,代表的涵义却完全不同。
即便感觉已经没法解释了,她还是要帮顾明找借口。
“我一定要弄清楚真相……”
等到顾怡月回过神来,她的腿早就控制不住的带着她来到了顾明的房间。
顾明躲在被子当中,连脑袋都被死死盖住。
顾怡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顾明的床,面露挣扎。
“要不,还是不叫醒他比较好。”
“就算其他东西是装的。”
“至少抑郁……是装不出来的吧?”
相信着自己的专业能力,这也许是她最后的坚持。
然而。
就在这时,被子轻微的蠕动了一下。
顾怡月听到从被子当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奇怪声音。
【二姐怎么又来了,我的新号已经不能再挂机了啊。】
【好烦啊。】
【她不会又准备今晚陪我一起失眠吧。】
【我要疯了,我没失眠,我没抑郁,我真的想睡觉,她就不能一个人去睡觉吗?】
顾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