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白玉与他的郎君两副身躯竟被柳万青剥离开来。
男子高挑身瘦,眉宇似剑,颇有一副儒雅之气。
在晨光下几乎无法显现出的星宿文曲星,突然闪耀出强烈的光束照耀在韦君身上。
天生异相。
柳万青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男子。
文曲星,大富大贵之人为什么早年病逝,这不符合凡人的命格呀。
韦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杜白玉,愣神好一会才将手掌轻的抚摸着杜白玉的脸颊。
“杜娘,好就不见...”
杜白玉颤颤巍巍的将手环着韦君腰间。
“......妾身。”
杜白玉哽咽着。
多年未见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旁见两人相会的柳万青抹去额头的汗珠。
刚才施展的道法消耗他不少灵气。
跨步向前,柳万青长剑直出,剑锋抵在杜白玉背颈上。
韦君沉醉在久别重逢中,一时间竟然没有对周围有所防备。
想护住杜白玉已然来不及。
只见长剑出挑引出一条银线,未出一丝血珠。
韦君如临大敌的将杜白玉抱在怀里。
这一次她竭力的相拥着他,韦君以为杜白玉感到害怕,轻轻抚摸着后背。
他转面满脸怒气的盯着柳万青,又见聂小倩在旁,
认定是她叛主,心头更气。
而柳万青将银线握在手中,脑海之中豁然开朗。
韦君的的命格是受到天道的庇护,对于柳万青这种修仙者要是直接击杀会增加业障。
他本身并未有罪过,只是现在他的命理与杜白玉连理在一起。
韦居涨红着的脸,拳头紧紧握着。
“恶徒,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还有尔这二姓家奴!”
韦君手中紧握着一枚月牙型的玉佩怒骂,柳万青云淡风轻的看着,倒是一旁聂小倩压抑着的怨气给韦君所激发。
“得亏你还是读书人,读了圣贤书得了狼豹心,白生一副眼,不知盖上多少层猪油。”
“伤了我家娘子,倒还是我们不对了?”
聂小倩听闻轻蔑撇他一眼。
“这你就得问问你那贤惠的娘子了......”
一旁的杜白玉沉默不语的抱着韦君,将头埋到他的胸口。
见自家的娘子一言不发,他觉得事情不寻常起来。
娘子外刚内柔的性格,那里还有忍而不发的道理
“……”
韦君思考着两人的对话,想要寻问。
只是感觉怀中的娘子埋在胸口僵着。
而他见到一旁的柳万青手掐道法,心中警觉起来。
那银丝在柳万青绕了一圈从指尖弹射出,韦君见状手握玉佩举起试图挡下。
玉佩荡开水球般的屏障,包裹着两人。
韦君严正以待的突刺而来的银线。
他韦君乃是口含玉佩带来人世间,年幼时玉佩方才一指头,至弱冠是已然拳头大。
魑魅魍魉,剑刀,道法都能包裹着化为清水,多年带恶意的人事无一不被挡下。
这一次韦君相信也不例外。
那银丝到他面前轻飘飘的。
可那银线在他不解的眼神中穿过屏障融到额头之中。
庞大的记忆灌入韦君,他一时间青筋暴起,悠久的岁月潮水般的情感冲刷着他单薄的魂魄。
杜白玉她的罪与爱从遇见清风徐来的少年开始。
多年前大明湖畔。
年少的韦君在土丘旁的朗朗书声,竟然赋予了地下的白骨一丝灵性。
之后化形的杜白玉救下溺水的韦君,未开情窍的两人仿佛在那一刻给一条红线交织在一起。
韦君在书院的后院常她幽会。
开始杜白玉只与他相见一两个时辰。
她诗歌礼乐都能侃侃而谈,每一个字的所思所想都落在他的心间。
时而未到时,韦君常在后院的墙外远视。
韦君心痒难耐两人私定终生,之后方知道那是知道杜白玉会将他喜好的书反复研读。
只为博君一笑。
杜白玉在院间时曾经询问。
“妾身非人哉,郎君为何愿意共许余生。”
“......在于心,而无法言于理。”
桃树下杜白玉依贴在他怀中,鼓嘟着脸颊撅着唇。
“呆子,谁要你这些大道理,就不知道哄哄妾身...亏你还是读书人。”
多年后韦君进京赶考,中了状元,家族中在信中告知已经为他物色好良家女。
家中长辈多唠叨,而韦君难说出杜白玉的存在。
而那良家女的与他的家族联系颇深,一时间难以决断。
被强行许了婚事。
杜白玉得知心中焦急而起,竟然新婚夜下药使他死于大病。
倒是那良家女刚过门就成了未完人(寡妇)。
韦君逐渐明白自己的脑海中在死后多年,为何都会出现一些唐突荒谬的片段。
杜白玉见到韦君得知事情的真相,内心的惶恐反而消散开了。
那些遇见韦君的日子里,化形为人所产生的情感,喜怒哀乐,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在她化形前也许还对万物有感而好奇,可那之后她的世界只有韦君。
但她始终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两人的长相厮守。
韦君绝对不能离开自己,绝对不能!
杜白玉望着他疲惫眼神,心间一阵苦楚,轻咬着唇。
“妾身对不住郎君,但无论如何妾身都会在你的身旁献出所有的一切。”
或许如果是以往,他会强忍着自己的情感与她断绝。
书籍内,理性,尘世间,都会让他所抉择。
而此时杜白玉曾经的所有情感就是他的现在。
他不知道如何抛弃私欲而去抛弃礼仪。
韦君轻轻的推开怀中的杜白玉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她憔悴的面孔已然泪如雨下。
他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平日贤惠的妻子,愤怒?害怕?喜悦?
该怎么解释或表明呢?面对这般的妻子,他满腹经论,巧言善辩之舌也无从可用。
“你......哎...我...可以休了她呀。”
杜白玉没有回应这问题,而是捧着他的脸颊。
“郎君,你的心一直在我着呢...我都知道。”
韦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杜白玉从胸口掏出一颗跳动着的心脏塞回给韦君体内。
“妾身的罪过,这一次就不劳烦韦君了……”
说罢杜白玉转身锐瞳盯着柳万青。
“在下...自愿受罚,请公子切勿伤韦君。”
柳万青点头示意。
她拿起金簪向着眉头间的命门刺去,一手紧紧的抓着韦君。
她银牙咬碎,脸色煞白,气息急转直下。
整个人软躺在韦君的怀里。
“我不后悔.....想...”
她口中还想说着什么,却发不出一个音节,眼珠瞪得突出。
韦君将单手她的眼睛盖住,浑身颤抖着。
呆呆的看着躺在怀中的杜白玉。
到底还是自己没有担当起大丈夫的气魄,耽误了两人。
眼水落在胸襟。
他突然将手中的玉佩紧捏,一道裂痕显现出,他突然口吐鲜血瘫压在杜白玉身上。
见状柳万青向前手指一探,人已经没了鼻息。
柳万青惋惜的的看着韦君,捡起带着裂痕的玉佩查看着。
韦君抛弃了自己的命理,与杜白玉共赴十殿阎罗,共担罪罚,而那白玉也似乎没了灵气。
有时候他无法共情身旁人的情绪,就像矗立在那的古木,但也给微风吹动了枝芽。
青松笔立,土丘布满青草,缺角的石碑上模糊的纹理。
柳万青重百宝袋中取出铁铲,聂小倩呆在旁边看着脚下的蚂蚁时而抬起头看着刨坟墓的他。
窄小的棺材,柳万青拿起铁铲发力一翘,随着咔嚓一声内部传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棺材的尸骨平稳的躺着和一件灰色的麻布披着。
稀稀疏疏的的微小爬行声从麻布下响起。
柳万青好奇的拿剑挑起布条见到一条几条棺材虫聚在一起,还有腿骨在一旁。
一旁的聂小倩呆呆的看着。
回想起身前的过往,如同烟尘一般。。
柳万青将她尸骨一根根的取出,用四四方方的木盒装入。
只是那木盒子还带着一副提手。
拖着那两人尸体放入聂小倩原本的棺材之中,因为窄小的缘故两人倾斜的摆放。
两人相融,相叠加在了一起,又化回成一人。
推上棺材前,聂小倩复杂的看着杜白玉。
她的心绪不宁,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柳万青思索片刻后还是没有给他们立起石碑,却没刻字。
望着柳万青的背影,思索片刻,小手悄悄结起道法。
金婵在柳万青袋子中猛烈的抖动,他疑惑的拿出后,不解的看着聂小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