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儿,我来看你了。”

中年男子心疼地看着王泽,他名为王范博,是王泽的父亲,同时也是王氏大房下一任族长的候选人。

“爹。”

“你今天的药吃了没?”

王泽指了指一旁桌上空空荡荡的药碗,抱怨道:“这药到底有没有效?我已经喝了这么久了,咳嗽还是一点也没好转。”

王范博没好气地说道:“你懂什么?这可是前隋留下的续命药方,为了凑齐上面的药材,下面的人都快跑断了腿,前前后后花了不下四十万贯。”

“治不好病,花多少钱也没用。”

王泽丢下手中书本,说道:“今天那个李王爷不是带着医师来了太原府么?都说他手下有我朝应对疫病最高明的医师,多花点钱让他把那医师请过来给我看看呗?确定一下我得的病,是不是那个鼠疫。”

“……你以为他跟普通官员一样,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王范博揉了揉生疼的眉心,耐心说道:“那可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是王爷!况且现在领了河东道观察使一职,古往今来也不多见。就算是我们王氏也必须恭敬对待,万万不能轻慢。何况……”

王范博顿了一下,说道:“他今天刚到太原府,就下令封城,以雷霆手段不准许任何人进出。不见任何上门拉关系、求情者。来者不善。”

“如果他看见我的样子,说不定会把我也送进隔离病房?”王泽笑道:“他敢,这可是太原,太原王氏的太原。得不到我们的支持,他想在太原府办成任何事都不可能。”

“嗯。”

王范博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太原王氏绵延千年,对这座城市早已渗透到每个角落,在民间的权威远胜于官府。

即便是手握河东道大权的王爷,也必须要卖王氏一个面子。

“你先好好养病,”思索片刻,王范博说道:“我去见他一面,族中身体较弱的老人、孩童,最好也先能送出城外。”

世家大族的成员,因为吃得好住得好,不用艰苦劳作,加上一代又一代的联姻,优化血脉,平均的身体素质远比平民好得多。但对于疫病,也只是将致死率下降个几成,乃至一成而已。

汉献帝建安二十二年的瘟疫,使得“家家有强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举族而丧。”

建安七子死了五个。

瘟疫可不会看血脉优劣、出身贵贱、才学深浅,一视同仁。

王范博让儿子好好养病,多多看书,自己出门时将门重新上锁,叫来马车,驶向太守府。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离开房间之后,房里的衣柜门吱呀一声开启,一位妖冶貌美女子嬉笑着从衣柜中走出,轻挪身躯,坐在了王泽的大腿上,伸出纤纤玉指,拨掉了王泽手里的书本,“看什么书呀,看我。”

“嘿嘿。”

王泽搂住貌美女子,同时也是他父亲的侍妾,得意洋洋地从衣袖中拿出一把钥匙,对情人说道:“老头还不知道我偷藏了一把钥匙。咳,天天困在房子里,都快把我逼疯了……”

说着说着,王劼便开始动手动脚。

“哎哟,你干嘛~~”

情人笑着推开他的脑袋,不知不觉间也和情郎一样,开始了咳嗽,

“咳咳……”

——————————————————————————

王范博乘车一路来到太守府门外,下了马车,恭敬地向护卫递上拜帖。

不多时,就有人出来,将他请入太守府。

还未走到大厅,李铭的叱责声便传入耳中。

“这就是你预防鼠疫的成果?”

大厅中,李铭将厚厚一叠纸砸在桌上,看着眼前汗如雨下的太原太守,冷笑道:“一百万贯管控鼠疫的资金,太原官府花了六千贯,从简州引进了五十只血统优良、极善捕鼠的简州猫,声称能改良本地猫的品种,提升捕鼠效率。

不到三天,这些猫就水土不服,染上瘟疫,全死了。

是死了,还是压根没来过太原府?”

“这……”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太原太守,此刻却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结结巴巴道:“都是下面的人贼胆包天...”

“那这个呢?”李铭又拿起一张账单,冷冷道:“各衙门的府邸过于老旧,鼠患严重,难以清除。为了保证衙门工作效率,避免官府人员先于百姓病倒,不能为百姓服务,所以花了两万贯,聘请修士,加急翻修了衙门府邸,购买了昂贵的、据说可防蚊虫的楠木家具。

这也是下面的人贼胆包天,擅作主张?”

“下官,下官……”

太原太守拼命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了储藏应急物资,修建了大型仓库。等仓库修好后,又发现设计上存在坍塌隐患,只能推倒重建。一来一去,多花了多少钱?落入了谁的腰包?”

李铭不肯放过对方,质问道:“建了仓库,还需要人员来运输和监管,于是又要花钱从民间聘请人才。而聘请的所谓人才,又恰好和太原衙门里的官吏们沾亲带故;

为了消灭城外的老鼠,派人去田地调查,将一大片肥沃农田,说成是鼠患发源地。直接焚烧了农田里的作物。逼迫土地的所有者,低价将田地卖出,方才作罢;

为了安抚民心,花重金聘请道士,在药王庙办了三天三夜的法事大会,驱散疫鬼。还出售二十文、三十文一张的疫鬼画像,让百姓买回家去焚烧,声称这样就能保护家宅平安;

巧立名目,拉上豪商士族,为遏制鼠疫捐款捐物,得到钱财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太守,你是在欺我不懂世事?”

李铭每说一桩事,太原太守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身形摇摇欲坠,几乎无法站稳。

“遏制鼠疫的胆子你们没有,但是借遏制鼠疫之名敛财的胆子你们有,而且很大。”李铭冷漠地看着对方,“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才好?”

“王、王爷……”

“叫李观察使!”

“李观察使!”太原太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是下官错了,下官上任太原太守不过一年,还摸不清此地状况,使唤不动下面的官吏,命令不了本地的豪强。才铸成大错。”

“使唤不动?”李铭平静道:“太守,我的人在你府里搜出了一箱又一箱的金银财宝……去和地下的冤魂解释吧。”

“观、观察使——”

太守话音未落,一旁的渊璃已经长剑出窍,斩下了他的人头。

剑光太快,甚至剑上都没有沾染到血液。

“来人。”

“……是、是!”

门外的小厮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两股颤颤的进来,差点没摔在地上。

“找人收了尸首,首级用石灰腌制,挂在城门口吧。”李铭淡淡道,“至于躯体,烧成灰之后,扬了吧。”

“遵、遵命!”

小厮连滚带爬的逃出去,看都不敢看李铭一眼。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