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图书馆再到餐厅,顾向南完全被我的节奏带领着,一切都如我计划中的那样稳步发展。
当我手机收到顾向南微信请求添加好友的申请时,我就明白,他已经步入了我的圈套之中。
没错,我在赌他的私心,赌他故意不把书交给我,而是留作下次继续约会的借口。即使失败了,我也还有备用计划,但那都无所谓了,至少截止目前都很顺利。
我收到了他的信息,他在微信里向我道歉,说他下午聊的太开心,一不留神就把还书的事情忘了,希望我不要生气,如果有机会的话,两天后在华城还有一次关于城市记忆的主题博物展,希望我能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
要不是在公交车上,我真的是要笑出声来,这个蠢货以为自己是在泡妞吗?我要是个货真价实的妞,绝对不耐烦地打发他走了。
但计划还要继续进行下去,上一次我提前拿到了顾向南的借阅记录,通宵看完了那三本书,又把多余的第三册清理掉,卡着点拦下顾向,这才顺利借口和他完成了第二次见面。
俗话说得好,有备无患,又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不相信凭借我的聪明才智还拿不下他,届时顾向南彻底臣服与我时,他会成为我完成复仇的最好工具。
别的不说,顾向南的品味还是不错的,那一系列书确实有些内涵,在一些方面的见解也很是独特,我提前踩点研究一上午的东西只是稍微提点了他一下就被他搞明白了……有时我会想,如果我的父母没有因故离去、如果我从出生开始就是个健全的男性,我或许会和他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吧?
可惜那些都只是幻想,我摇了摇头,试图甩出脑海里那些不应该存在的想法。
经历了这些以后,我和他之间已经不可能再作为正常人交流了,随着计划的逐步进行,我与他之间潜藏的矛盾也会越来越深,届时就必须要与他背离。
舍弃本就不应该拥有的东西,我不应该迟疑的,可我逃避着这种想法,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不得而知,只能选择略过这道题。
公交车到站了,别问我为什么要坐公交车,不单单是省钱,这也是人设的一部分。
回到我那狭仄的出租屋里,我唯一满意的就是堆在角落占了房间六分之一空间的懒人沙发,靠在里面总是有一种被包裹着的安全感,我本就十分喜爱这种感觉,在经历人生变故后更甚了。
我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在家里破产后我变卖了大多数个人物品,除了这台父亲送给我的十八岁礼物,也许是因为这是他能给我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这台电脑对我而言有着别样的重要性。
我在网上搜索着有关于顾向南口中两天后展会的事情,确实很巧,这就是我的备用方案,如果顾向南没有前来赴约或是谈的不太舒服,那就以展会为中心再设计一次“偶遇”,我是知道他提前一个月就订了票的。
华城这些年的发展日新月异,在众多拔地而起的高楼中,她仍保存着自己的文化,这次会展的主题是“城市记忆”,对我顾向南这种念旧的人来说,确实很有吸引力,即使他不去,我也打算看看。
我大致了解了展会的内容,反正本来就是我感兴趣的方向。至于具体的行程安排,一般都是由约会中的男性负责,我也没必要为这个费心,曾经还是身为男性的我时,我厌恶那些在恋爱关系中一味要求男性付出时间和金钱而不打算进行回报的女性,但当我成为“女性”后,我也想当然的认为花钱这种事应该由顾向南负责。
很好解释,没有什么人是完全大公无私的,人总有自己的私心,当我身为男性且处在弱势方时,就会要求平等;当我身为女性处于“理应如此”的状况下时,我没有得寸进尺就已经是对顾向南的大恩大德了。
荀子说人性本恶,当我幸福美满且受到良好教育的时候,人的劣根性被我藏在内心深处,如果不是那些事情的发生,我想它们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根发芽、枝繁叶茂。我会作为一个男性或是女性,如一般人那样过着自己安逸的日子。
可如今,我的父母已经先我而去了,其余所谓的亲戚尽是些豺狼虎豹,我也不打算有下一代延续我的痛苦,至于计划中的男朋友,不过是一条被我骗得团团转的可怜虫罢了。
我去烧了壶水,顺便把两个鸡蛋放进去做水煮蛋,再加上傍晚从菜市场掏回来的焉黄空心菜,一碗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泡面就准备就绪了。
刷着手里的电子榨菜,听着短视频平台里那些稀奇古怪的配音,我却面无表情、毫无笑意。
明明这样的生活与我的过去天差地别,我又是怎么接受它的呢?
习惯是可怕的、时光是强大的。
卡里还有最后的几万块钱,如果现在选择束手离去,也许打打工我还能读完大学,届时凭借着H大含金量极高的文凭去找一个好工作也不是不行,又或者按照计划,在成为顾向南的女朋友、进入FR公司后金盆洗手、“将计就计”,彻底放下往日的仇恨。
我害怕我忘记这些痛苦,但我也学不会悬挂苦胆和睡前念名,我害怕我失去了这些目标后变得噩噩浑浑,让总要为自己找个方向,才能使接下来的行动有了理由,或是借口。
红烧牛肉味的方便面我已经吃到反胃了,这一袋是香辣牛肉口味的,在这个方便面口味如满汉全席般一应俱全的年代,想要吃到什么“山珍海味”都很简单。
但也许是因为今天过于顺利,按照运气守恒定律,我接下来一定会倒霉。
果不其然,一粒干辣椒突破了我口腔的防线,卡进了我的口腔里,一阵辛辣在我的嘴里肆意蔓延,我掐着喉咙满屋子找水。
刚刚用来泡泡面的水还有些剩余,我管不了它是否高温,一股脑的往嘴里灌去。
辣是不辣了,但很痛,我又冲到水龙头前,恨不得把嘴咬在喷口里灌水。
当痛苦慢慢减轻后,我无力地瘫倒在了地面,不知道是手术后泪腺变得发达,还是我的承受能力减弱,我经常在一个人时流泪、不能自己。
我躺在地上,抱着头默默哭泣,又想起了手术完成第一天后,母亲坐在我的病床边,目光慈祥,她用她那宽厚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头发,温柔说道:
“望叶,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的母亲,我相信一切美好都会在明天来临,但前提是,我有独自对抗黑夜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