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为您检验ID信息……”
“检验完毕，个人信息已收录。”
叶挽闭上双眼，任凭黑暗将自己笼罩。待到舱盖完全合拢，冷冰冰的电子合成音在耳边响起。
“开始进行意识投射。”
“正在传输数据……成功连接至服务器。”
一阵恍惚过后，柔和的微光驱散了黑暗。
不等叶挽看清周围的环境，电子合成音再度响起。
“任务简介：风信子号，一艘承载着二十五万人殖民船，因为特殊原因丧失动力，停泊在一颗荒芜星球的行星轨道上。船上的维生系统还能支撑三年，但食物供应已经捉襟见肘，撑不过一个月。很遗憾，你是那二十五万人中的一位。”
“任务目标：活下去。”
直到耳边的声音消失，周遭的一切才从时停状态解脱出来。
原本静谧的气氛骤然破碎，嘈杂的交谈声再次成为主流，快活的笑声充斥着整个休闲大厅。
叶挽看着手上攥着的一把纸牌，又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位老汉，陷入了沉思。
“小女娃，莫说咱欺负你，这地主啊，你还是别叫的好。”
“嘿，你这老货，人家小姑娘当一次地主怎么了？有本事你就抢地主啊？”
“抢地主？你是她上家，我要抢了你个老毕登会让给我？”
“谁知道呢。”
“你可拉倒吧。”
眼见两位老汉唾沫星子横飞，叶挽也是愣了几秒才缓过神，目光在手牌和两位老汉之间来回游走。
结合方才的任务提示，叶挽很快搞清楚了状况。
“风信子号？活下去……我这算作弊嘛。”
叶挽弯了弯眼角，眼中闪过笑意。
身为前联邦高级将领的她，怎么可能没有经历过这一份时空留影？切身体会风信子号的悲剧，是所有军官都要经历的一场磨练。
二十五万人，活活饿死，无一幸存，这就是风信子号的结局。一代又一代人向先驱者致敬，为他们的悲壮而感慨落泪。
星空就是这样，机遇与危难并存。瑰丽之下，是不胜数的亡魂。
回到当下，如果叶挽所料不差，与最终评定相挂钩的无疑是存活天数。也就是说，活得越久，评分越高。
前世的她和战友们合作，撑到了第三十三天，也就是彻底断粮的第十三天。彼时的风信子号，已经没有了船长。
现如今，存粮最多的船长还没被饿极的殖民大军撕碎，粮食短缺的消息也还没传开。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做得比前世更好，寻求船长的帮助是必不可少的。
想要在评分上超越那几个天赋异禀的孩子，手上就得抓更多的牌，先声夺人。
叶挽微微颔首，心中已有定计。
“叫地主。”扫了一眼手牌，她淡然开口道。
两位老汉正相互喷垃圾话喷地火热，女孩空灵的嗓音像是为他们按下了静音键。两人面面相觑，脑袋不约而同地转向叶挽。
气氛沉默了一瞬。
“抢地主！”
“抢地主！”
“我抢。”
叶挽抽走三张地主牌塞入手牌，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一直是从容淡定的神色。
“有魄力！可惜没眼力。”马丁挑眉道。
不是他爱吹牛，他这不拿个地主都对不起他这一手天牌。如果他马丁是地主，倒是能享受一波碾压隔壁老毕登的快感。
可惜和他同队。
“没办法，赢少一点就赢少一点，这小女娃怕是连规矩都不大清楚，有没有带钱都不好说。”
马丁只能在心中无奈感叹。
本来他们是不想带小孩一起打牌的，但三缺一没人愿意来，只能将就一下咯。
叶挽：“一对二。”
马丁：“啥玩意？这……”
他看了一眼叶挽，再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牌，面上露出必胜的微笑。
果然是新手啊，先忍她一手。
马丁：“要不起。”
老毕登：“哎，不要。”
叶挽：“王炸。”
马丁：“这……要不起。”
老毕登：“哎，不要。”
叶挽：“飞机……出完了。”
她伸了个懒腰，支在桌上托着腮，眼含笑意。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马丁：“……”
老毕登：“这，这不对吧？”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脸上望见了震惊之色。
……
现实世界，测试室内。
望着零号那块屏幕，泽田栗川托着下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可没听说过零号还会打扑克。
是谁教她的？
铁卫一直忠心耿耿替公司做事，和实验体随意搭讪的可能性不大。凡是涉及到零号，有关研究员平日的工作他都会留意，也没有人会和实验体过多交流。
除非是……公司新派下来的研究员。
心念至此，泽田栗川微微皱眉，点击手环展开联系人界面，拨通一个号码。
……
“一张三。”
“跟张二！”
“哎，不要。”
“大王。”
“呃……要不起。”
“哎，不要。”
“三带一……出完了。”
“……”
这已经是第十七局了。
叶挽侥幸拿下十七连胜，从俩老汉颤巍巍的手里接过海蓝币。
马丁将手上的牌一把甩入桌上的牌堆，抱着脑袋不敢接受败北的事实。不，已经不是败北那么简单，他的运营，他的手法，他的战略，在这女孩幸运到离谱的手气面前像个小丑。
他的道心濒临破碎。
“不玩了不玩了！”马丁幽怨道。
另一位老汉也是放下手牌，苦着脸，将手揣进空空如也的衣兜里。他今天赢来的海蓝币连带本钱一起，全部输给了这小女孩。
叶挽掩嘴轻笑。
压抑了六年，时刻因为陌生环境而警惕的她，几乎没有真正地笑过一次。
明明是虚拟的现实，面对的老汉也只是一串代码，但带给她的轻松感却是无比真实的。
毕竟，现实中十有八九会遇上不如意。现实里找不到的快乐，在虚拟世界里往往能找到。
“别乐了，知道你个好运气的小娃娃赢麻了。”马丁看着叶挽脸上挂着的笑，没好气道。
今天马丁算是快把底裤都输干净了，带来的一千海蓝币全部进了叶挽兜里。
他真是纳闷了，怎么会有人手气好到这种程度？要不是他一直盯着，他无论如何都是不信的，不相信对方没有出老千。
一旁的老家伙倒是看得开，拍着马丁的肩膀安慰道：“小赌怡情，就当是做慈善，大慈善家。”
说着，他还给老朋友竖了个大拇指。
“起开起开，正烦着呢。”
马丁一把拨开肩上的手，黑着脸大步离开了娱乐大厅。
叶挽静静注视着两人的互动，瞳孔闪烁异色。
二十五万殖民者中，绝大部分都是青年人或是中年人。
而这儿的老人，个个都不简单。
仔细想想，这艘船上载着的，是穿越虫洞探索未知星域的先驱者。
如此，叶挽便将视线牢牢锁定这还未离开的老汉。
那老汉显然也注意到了叶挽的目光。那双银灰的瞳孔仿佛有一种莫名的魔力，使得他不自觉地将注意力集中在女孩的脸上。
“好漂亮的眼睛……”
先前打牌时没仔细看，这会儿盯着对方的银色眼瞳，拉瓦出现了那么一刹那失神。
同一时刻，叶挽也极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惊诧的的神情。明明对方不曾开口说话，但她的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一声苍老的感叹。
“漂亮……眼睛……”
尽管只是两个词，但也足够叶挽猜出其中蕴含的意思。很显然，眼前这老头觉得自己眼睛符合审美。
可为什么？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为什么她能听到对方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