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是一天一夜过去。

宁安县县城门前进城的队伍里,出现了一对年轻男女。

少年身着黑衣,少女身着白裙,都是普通得不起眼的衣衫,样貌也都平凡至极。

两人正是用仙道秘法掩藏了真实容貌的言墨白和黎雨洛。

这秘法并不算高明,能被结丹境修士一眼看穿,但结丹修士大多在宗门里修行,只要两人谨慎一些,能骗过筑元及以下的人已是足够。

“好高的城墙啊……快比得上朱雀城了。”少女惊叹地打量着不远处高而厚重的黑金城壁。

宁安县说是县,实际上也有好几里方圆,距离摇光派山门不过一千多里,附近经常有摇光弟子或散修来往,为了保证城里安稳,城墙自然需要建得高大厚实一些。

也因为来往修士颇多,摇光派还在县城内设有仙市,面对各方修士出售丹药灵草。

“进城以后,雨洛你尽快去丹草坊购置些灵石灵草,当年我丢丹药的那处地方灵机不显,未必有足够灵气让你吸纳。”

言墨白压低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丹药到底还在不在,只能看天意了。”

“教主……”黎雨洛小声问,“摇光派真的不会在城里设下天罗地网,等我们自己走进去?”

言墨白却摇头:“摇光派很可能尚不知道你带我出逃这件事。”

“诶?”少女好奇地望他,“为什么?”

“如今玉衡丢了我这个魔教教主,往小了说是丢了面子,连个囚徒都看不住。而给别人往大了揣测,什么样的阴谋都能被人编造出来。”

言墨白望着前方高大的城楼,缓缓道,“大师姐带着魔教教主出逃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被有心人编排一番,无疑会对玉衡正道执掌的声望很大的打击。诸多太上长老又都远赴西域,门内空虚,那些元胎长老谁有资格拿定主意?”

“所以言某认为,他们短时间内未必会把这件事情通知给其他宗门,而是先瞒住消息,尝试暗中搜捕我们,等过段时间还没能找到我们的踪迹,才会考虑向别宗求援……”

他确是明白仙宗之人的想法。

对于玉衡长老们来说,立即把事情捅给其他宗门,最后那些宗门抓到了人,功劳也绝然落不到自己身上。

反倒是到时候消息发酵扩大,动摇了玉衡地位,他们最后还可能会落得被宗门责罚的下场。

可如果自己暗中搜捕一番,如果能抓到,不仅护住了玉衡声望,还能捞上一笔不小的功绩。

要是过两天还抓不到,他们再把事情告知天下也有了正当理由,毕竟要是继续瞒着,没准大师姐就带着教主远走高飞了。

这样一来,宗门也就没有办法降下责罚了。

至于在这两天时间里大师姐带着魔教教主逃出去……

玉衡山处在天定洲南部,离最近的延玉洲魔教尚有万里路途,根本没办法在两天时间里逃脱。

还有一句话,言墨白没有明说,那就是摇光派立派尚短,派内仅有掌门依袅袅和太上长老李延泽两位炼神修士,洞天福地和修炼资源上更是比家大业大的玉衡仙宗差上太多。

而天定洲西北部的天玑门和真阳派都是传承千载的大宗,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了。

玉衡仙宗那些元胎长老敢闯进摇光派的疆土搜捕二人,未必敢闯进另外两大宗门。

如果他带着黎雨洛去那两个宗门躲藏,玉衡长老们不敢闯进去,没准就破罐子破摔,直接将事情公诸于天下了。

“噢……”少女努力思考了一会,“可是,若他们执意要通报各宗呢?”

言墨白摸了摸她的脑袋,淡淡笑道:“那说明你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跑到哪里去都是无用,只能束手就擒了。”

少女撇撇嘴,正要从袖囊里取出银两,突然想起了什么。

“教主。”她神秘兮兮地凑到言墨白耳边,“快把手给我。”

“怎么了?”言墨白不解其意,但还是把手递给她。

“只是弥补一下上次朱雀城里的遗憾啦……”

少女小小声嘀咕,同时牢牢挽着教主的胳膊,脸蛋靠在教主肩上,发丝在他的青袍上披落,小胸脯亲密地在他的臂膀上贴扁。

如此腻歪的行为引来附近许多人的侧目。

“看啥!没见过情侣嘛!”黎雨洛瞪大眼睛。

时至今日,她可算能扬眉吐气一次,光明正大地挥手让旁边人散去。

也亏两人都是掩藏了容貌,不然若是让人看见那般漂亮的少女腻在一个看上去同样不凡的白发少年边上,绝对会惹出不小的骚乱来。

两人交过银两,很快进了县城。

正如言墨白所料,今日早晨玉衡仙宗就发现了两位昏迷的执事,将其唤醒询问一番后,立即知道前一日发生了什么。

诸多长老商酌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先不通知各宗,而是启用了周天星晷,算定二人所在大致方位,立即派出了三位元胎境长老前去搜捕。

只是,在距离宁安县千里之外的白玉川上,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追踪到两人的方位了。

……

是日夜晚。

西河洲深处。

一座暗黄色的大帐内,不知道用什么动物毛发编织出的黑色毛毯从帐门笔直铺向巨大的王座,长毯侧边支起两排火炬,血焰飘摇起伏。

王座上坐着身高数米的大汉,头生双角,目带红芒,左手中握着炉子大的青铜酒盏,右手则捏着一封比指头还小的帛书细细看着。

“……”

大汉瞪着的眼睛,甚至比帛书大两圈。

在王座下方几丈处,一个满身巫纹的巫族跪拜在地上,丝毫不敢抬头。

“哼,想不到延玉洲魔教目光如此短浅……”

厚实的青铜酒盏在巨汉手中被捏成一坨,另一只手中的帛书也被粉碎成灰。

他带着怒意地把视线转向下方跪拜的巫族,后者顿时抖若筛糠。

“既然延玉洲的魔教死活不愿来援,另外两洲想来也是一个意思。如此只好去找中洲那个小娘子了。”

他打定主意,朝下方巫族下令道:“占山,汝再去中洲走动一回,务必要见着秋圣女,只管说吾辈巫族奈何不得仙修,不日将弃西河洲而去,遁入秘地不再管顾这仙魔之事。若还想日后有我守望相助,便速速来援,不然仙门打下西河后必将染指魔教领土,看他们还如何守住。”

“山必将不负大巫公之命!”

正当那巫族要领命而去的时候,又听蚩简说道:“再告诉她一件事,若中洲魔教此番来援,日后吾辈也助其收复三洲之土!”

巫族身躯一震,慌忙点头,而后领命离开。

蚩简坐在王座之上,脸色依然难看万分。

如今巫族九部已经去了两部,剩下的部族若不抱团取暖,必将被仙门逐个击破。

可一旦聚集在一起,等若是将外边的西域之土拱手送给那帮仙修,他岂能甘心?

本打算在仙魔战时坐收渔翁之利,谁想自己竟成了那只用命咬住鹬鸟的大蚌。

巫部本就依靠祖灵庇护而存,少了土地,便少了供奉祖灵的人,祖灵的力量也将逐日跌落,到后面保不准会掉到炼神圆满之下。

一旦没有炼神圆满坐镇,今后还如何能继续在九洲搅动风云?

正郁郁难平之时,蚩简心中忽地起了一丝危意。

凡是炼神修士,对于自身有关的大事都会有冥冥中的预感,修为越高,预感就越及时。

眼下有了危意,想必是有修为不俗的敌手来临。

他登时提起王座边上的大斧,几步走到帐门前:“什么人敢来祖部放……”

最后一个字却是被他吞落肚里。

只见夜幕之中挂着一弯残月,在黑天上散发着清冷的银辉。

而在残月之下,身着浅蓝色襦裙的绝色女子飘然悬空,银发飘散身后如垂下的羽翼,手中仙剑指地,凌厉剑意弥散满天。

她绯色眼眸中不带分毫温度,冷冷地俯视地面的巨汉。

“你便是蚩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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