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上的身影自言自语，“大师姐果然和魔教教主关系不浅。”

身为正道第一大宗的首席大弟子，居然与魔教教主暗中私通……放在平时就算了，还偏偏是在正道联盟即将大举进攻魔教的节骨眼上。

这背后代表的含义，如果往大了说，是整个玉衡仙宗都无法担待得起的。

要是能够把证据传播出去，别说内门首席的位置，在全宗上下乃至整个正道联盟的压力下，大师姐的一身修为甚至性命都没办法保住。

当然……仅凭他一家之言，还算不上什么证据。

他从袖囊中取出一枚透明的晶石，将其对准集市街上腻腻歪歪的两人，悄然注入了几缕灵力。

“有了这留影石作证，看宗主还如何能保你们……”

勾栏后的人仿佛看到了二师兄成为内门首席之后，赏赐给自己无数灵石宝药的画面。

只要此番事成，二师兄承诺将来用资源将他堆上元胎之境。哪怕后续再无进步，也能在宗门里混得一个长老职位，从此对着低辈弟子呼风唤雨。

放在宗门外面，元胎修士更是随便跺一脚都能让凡俗间震两下的巨头人物，可谓是真正的修为盖世，威严无两。

留影石被灵力催动，透明的石体发出莹莹光亮，光亮中投映着一幅幅画面……

正当他心神浮动，以为即将功成的时候，流影石中突然浮起一层浅蓝色宝光，充斥满整块晶石，将所有画面都消弭于无形。

紧接着，石面上绽开蛛网般的裂痕！

“炼神法域？！”那身影脸上的喜悦霎时转变成惊愕。

他不明白，大师姐只是一个结丹修士，凭什么身边会有炼神法域相护？

到了炼神这个境界，完全可以称作为半仙，只待再进一步蜕去凡身、得道成仙，区区留影石，怎么有资格记载下他们的身影？

嘭！

留影石在眼前炸碎。

……

集市街上，黎雨洛袖中的玉牌忽然烫了一下。

“诶？”她疑惑地把玉牌取出来，却见这块浅蓝色玉牌还是好端端的，没有任何异常，连温度都是原先那样冰冰凉凉。

言墨白注意到她的动作，问：“宗主符令可有异样？”

他手中空无一物，那串糖葫芦已经被两人一人一口分完了。

“刚才好像有些烫……”少女奇怪地摸着玉牌，“现在又不烫了。”

言墨白神色微凝。

玉牌是千秋雪交给他的，说能在日落之前保住二人的平安，定然有些不凡之处。

现在玉牌发了烫，周边又没有什么动静，想来应该是玉牌在刚才替他们挡了一劫。

他发觉自己未免太过于放松警惕了些。

眼前的享乐只是小事，若是因此而导致黎雨洛被宗门处置，他恐怕会用整个余生来悔恨这一天。

这里没人认识他们，不代表一定没有居心叵测之辈从外面跟随而来，特别是那二弟子……

玉牌能挡住一次劫难，未必还能够替他们挡住第二次。

“接下来该小心一点了。”他低声说，“符令发烫，极可能是有人在暗中窥探我们。”

少女明亮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她低下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分开了一些，不远也不近，恰是玉衡大师姐和魔教教主之间该有的距离。

……

等他们到戏楼的时候，戏剧即将开场，普通位置都已经坐满了，黎雨洛缴纳了十两银子，择了一间二楼回廊上的雅座。

小厮端来茶水果盘，摆在二人面前的茶几上。

戏楼上的大幕在他瘦小的身影后边缓缓拉开，伴随着大小锣鼓的鸣奏，几个花脸的戏角从侧边入场，各个身披云袍，手提长剑，高大雄壮，威武非凡。

胡琴拉响，咿咿呀呀的戏腔在台上唱了起来。

接着又有许多披着黑袍的戏角登场，无不是身材矮小，脸上化着丑妆，被身披云袍的几人打得抱头鼠窜。

黎雨洛看不懂那些戏角在台上翻来滚去是什么意思，也听不懂那曲折的戏腔是在唱些什么，只能从旁边雅座的看客谈话中依稀听出，似是和明日各大仙宗征伐西域的事情有关。

仙城里的人多多少少听过宗门里的事迹，知道仙宗要征讨西域不奇怪。

但要具体到把这件事编排成一场戏，却很难让人相信这背后没有仙宗之人的影子。

到底是要准备开战了，各方面的气氛都得活络活络……或许那些凡人对仙门中事颇为好奇，可黎雨洛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她是想来看戏，可想看的却又不只是戏。

少女偷偷偏过头，想看边上的教主在做什么，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她。

小心思被发现的羞涩让她微微脸红，迅速撇过视线，愤愤道：“教主为什么盯着我看，现在又不怕被人发现了？”

“黎仙子的模样如此动人，我盯着你不放，大家都只会当魔教教主贪图美色。”

言墨白一本正经地说，“但你若是看我，可就没办法用大师姐喜好男色来解释了。”

“呜……好不公平呀。”

少女喃喃着，脸上的红霞不知不觉漫到了脖根。

等台上的戏过了一幕，她才想起来，自己又忘记去纠正教主口中的称呼了。

一直到戏终人散，黎雨洛也没弄明白那场戏到底讲了些什么，可教主那时候的目光，却是深深印在了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从戏场离开，两人去边上的茶馆吃了午饭，黎雨洛点了许多菜，全都是荤的，最后大部分都落入了吃了半月白米饭的言墨白肚子里。

吃完饭，茶馆里刚好来了个说书人，一手惊堂木拍得无比响亮，可惜那副嗓子让人难以恭维，昏昏暗暗让人头皮欲裂。

在他鸭子般的沙哑嗓门中，两人悄然从前门逃了出去。

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城里晃悠，每到一处有趣的地方就停下，等新奇感过去，就再度启程。

少女始终与教主保持着距离，不做多余的动作，不说多余的话。

街上的人渐渐变得稀疏起来，夕阳沉入长街尽头，暮光将整座朱雀城都染成血色。

这一天终究是到了尾声。

黎雨洛的步伐忽然顿住，她拉住了身边人的衣角。

“教主……对不起。”

少女忽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不再去管来来往往的行人，她踮起脚，搂住刚转过身的教主，在无数路人的目光中，吻上他的唇。

这次接吻格外的炽烈，她不知道自己吻了多久，连分开的时候都还闭着眼，仿佛不愿从那浓郁的幸福中醒来。

良久，少女睁开双眸，浅紫色眼瞳边溢满泪花。

她低下头抹了抹眼睛。

教主没有责怪她的冲动，而是替她擦掉下巴上的泪水：“你怎么哭了？”

“我只是……很开心。”少女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带着格外明媚的笑意。

她无比珍惜眼前的幸福。

若是接下来的事情不顺利，从此以后……她大概再也没有机会拥有这样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