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穗儿的分娩,虽没有一波三折,却也着实让所有人都为她狠狠捏了把汗。

几乎整个孕期,穗儿按着坛奶奶的教导,一直在做一些有利于身体,有利于分娩的锻炼动作。坛奶奶说,保证到时候根本不疼。

穗儿即便相信老人家的话,但她也知道,老辈人眼中的不疼和自己理解的不疼应该不是一个概念,所以对自己分娩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

但头一个出乎意料的是,从破了羊水到进了产房,宫口开十指(人类认知中痛感最高级别),她还真就没怎么疼,硬说有些疼痛的话,也是疼得爽利,没什么痛苦,这种完全不同于其他女孩生产时死去活来的经历,让穗儿心中都害怕起来——自己这么异样,别是什么怪物吧......

当然也更加佩服坛奶奶她老人家就是了。

不过大家都高兴地有点早了,第二个出乎意料的是,当穗儿已经要把婴儿的头生出一半时,一个医生立即喊停,说是脐带绕颈了,如果再继续顺产,婴儿有被脐带勒死的风险。

穗儿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就说老天爷不能让我太好过了......

产床边聚着唐玉红和杨母,还有杏儿,本来都正要为顺利生产而高兴的,一听到这个消息,心一下子都提了起来,紧张兮兮地问着医生该怎么办。

“剖吧!”医生叹了口气。

产前唐玉红和杨母跟穗儿都定好了,只要没有天大的意外,就顺产,但到了这个时候,几个女眷都知道还是应该听医生的,很快就神色复杂地点了头。

杨母此时很是果断地冲杏儿说:“杏儿,你快出去告诉杨枫,让他在剖腹产告知书上签字,完了咱们赶紧进手术室!”

杏儿应了一声,抬腿就要走,却被床上的穗儿高声喝住:“杏儿你回来!”

杏儿疑惑地站住,看了眼小嫂子,满是担心和焦急。而唐玉红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轴劲儿又犯了,一定是还想尝试顺产。

于是包括医生在内的几个女人,你一嘴我一嘴地劝着穗儿不要倔了,脐带绕颈可不是小事,而且目前来她这个绕的还是比较严重的,时间耽误一秒是一秒,必须早做手术,否则对胎儿对母体都很危险......

穗儿紧皱着眉听着几人的劝告,与其说是听着,不如说她是在忍着,忍着忍着,心里那股十分讨厌几个女人七嘴八舌乱说话的念头涌出,不再顾及大家都是为她好的本心,大喊一声:

“都别说了!我就是要顺产!谁也别劝!顺不出来我死在台上!”

唐玉红愣了一下,似哭非哭的眼神看向女儿,穗儿那十分痛苦却又坚定无比的表情,让唐玉红在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她的儿子方长远,那个劲头,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啊。

而杨母则是急急地扬起巴掌,做了个打人的手势,喊道:“傻闺女,咱不能说这种话!知道你要强,但现在不是要强的时候!本来剖一下的事,再简单不过,你别硬生生给拖坏了事啊孩子!”

趁着穗儿正痛苦地无法回话,杨母又轻声冲杏儿:“快去让杨枫签字!”

但杨母着实低估了穗儿的决心和底线,这回还没等杏儿迈开腿,穗儿就厉声喊道:“杏儿你要敢去咱俩就绝交!”

杏儿左右为难,急得抹眼泪:“嫂子,你就别犟了,没别的办法,这也是为你好呀!”

“有办法!”穗儿大喊,“把孩子再塞回去,然后用手伸进来把绕着脖子的脐带解开就好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焦急和担忧中惊掉了下巴,连医生也说,这年头绝大多数产妇都是怕疼,甚至有的连试一下顺产都不试,直接预约剖腹产的,像这位产妇这么疯这么大胆的,还真是多少年来头一次见。

可话说回来,虽然产妇说的办法也不能说完全不可取,但眼下这个医生不仅不敢这么办,她更不会呀,最后只能是打电话给院领导,看院里有没有能接生脐带绕颈的老医生。

产房外,杨枫零星地听到了妻子的几句话,因为她的声音穿透力很强。他赶紧给杏儿打电话叫她出来问问情况。

杏儿说了下脐带绕颈的情况,边说边哭,说嫂子决心特别大,必须要自己生,甚至如果她告诉了杨枫,嫂子就跟她绝交。

杨枫一听,气得头发都要立起来,哪还管什么产房不让男人进的规定,直接破门而入,哪怕是让妻子恨他,他也要强迫她接受剖腹产,这就是一个男人的果断!

杨枫这么想着,同时心里还埋怨产房里包括医生在内的几个女人,连这点事都办不成,竟然被一个产妇给拿捏了。然而当他看到妻子上半身全是汗,下半身都是血,疼得她眼睛都睁不开的场景,心一下子就硬不起来了,只是皱着眉头,蹲下身,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枫儿,你快劝劝你媳妇吧!”杨母和唐玉红倚在一起,擦了擦眼泪道。

“穗儿......”杨枫也是眼眶一湿,叫了声还闭着眼睛的妻子。

穗儿努力调整了气息,睁开眼望着杨枫:“老公,你也不用劝,我不剖腹产,我一定要顺产!相信我,我真的可以!”

杨枫见妻子的眼睛里闪烁着神采,亲了她的手背,没有再劝,抹了把眼泪,站起身向医生确认了穗儿会不会失血过多、胎儿会不会窒息等问题,得到了积极的回答后,他说:我相信穗儿!

几个女眷似乎只相信科学和医生,而对杨枫和穗儿的任性略感绝望,便哭啼起来。哭声惹得穗儿在疼痛中也感烦躁不安,吼道:“我都没哭,你们哭什么!”

杨枫也跟着劝这几人:“妈,你们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出了什么大事了。”

好在没多一会儿,一位白发的老医生风风火火就进了门,一边走着一边扫视了一圈,指着杨枫:“小伙子你出去等着!”

老医生的气场让杨枫也愿意听从,他看了眼穗儿就出了门,然而还没几秒钟,就听到穗儿一声凄厉的惨叫,刹那间已犹豫再三,他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出去!”老医生喝道,“别添乱,叫是正常现象!”

杨枫又关了门出来,脸上竟已哭得稀里哗啦......

老医生一边在穗儿下身鼓捣着,一边温和地冲她说:“小姑娘,我很负责任地跟你讲,你是我从业几十年来,见过的最勇敢的人!放宽心,有我在,最多两分钟解决问题!但是脐带解开了,生产还是要你自己来,你能不能行?”

“能!”穗儿的宫口此时已被撑的更大,极度的疼痛中还是咬着牙挤出一个字。

疼痛使思绪混乱,混乱中,穗儿似乎看到了她小时候和父亲一起被淋了大雨,父亲以一种无畏的语气问她:“雨这么大,你怕不怕!”

她无比骄傲地大喊:不怕!

还有上初中时的一幕,她的脚受了伤需要缝针,但麻药还没完全起效医生就开始动了手,父亲在旁边又问她:疼不疼?纵使她已经疼得呲牙咧嘴,手脚发抖,泪花噼啪的掉,她却像受了巨大的羞辱一般,狠狠咬出了两个字:不疼!

想到这些,穗儿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

爸爸,我好希望此刻你能在旁边看着我,我要你看看,我还是那个我,从来没变!

脐带绕颈的问题很快解决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接下来就还是穗儿自己要用力的时候了。但此时经过一系列折腾,穗儿的体力早已流失了八九成,现在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是要补回刚才因咬牙憋气太狠而缺失的氧分。

歇了一会儿,穗儿仍然感觉没有力气,正当她开始迷茫是不是自己真的选错了的时候,忽然听到从外边传来杨枫一声大喊。

“长远!”

也许是这声呼喊触动了穗儿的灵魂,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穗儿笑着哭了出来,心里默默回道:老公,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趁着仿佛是灵魂觉醒带给她的力量,一鼓作气......

“是个女孩!”

听到宝宝响亮的哭声,穗儿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完全地脱力让她连眼皮都睁不开了,但是,好幸福......得亏我坚持了顺产,这绝对是剖腹产不可能有的幸福感。

我,我当妈了!真的当妈了......

老公,爸爸,我表现的......还可以吧?

如果可以,真想再生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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