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匆忙,却早有准备。
雨愈发大起来,从一开始悄无声息滑落,到击打脆叶发出噼里啪啦。
没做准备的行人纷纷低着脑袋,用趁手东西挡住天水的侵染。
“快点儿过来,穆川!”
“要赶不上公交了!”女孩挥舞小手,先一步上车,投下两枚硬币哐当作响,“叔叔,麻烦等下我的朋友,他马上过来。”
中年的司机大叔取下遮阳墨镜,慈眉善目,瞅了一眼后方马不停蹄的冒雨男孩,“不着急,小妹妹,叔叔等你们。”
天一下暗了下来,明媚刺眼的阳光仿佛是老天爷的玩笑,混沌的乌云遮天蔽日,誓要宣泄积攒过多的郁霾。
“呼,累死了!”
“谢谢啊,叔叔!”
林穆川还是很有礼貌,上去先是道谢中年司机的等待,然后拎着行李箱站到大巴车中段。
车上人不多,三三两两。
林穆川拉住扶手环,看着公交窗外的景色发了愁,天气预报分明说今日大晴无雨,会是个阳乌漫天的好日子。
“真是不凑巧啊,好好大太阳,说下雨就下雨。”
安梦晚站在他身边,头发湿软,雨渍粘在白皙颈项,毁了精心打扮的妆容。
“是啊,我还特地看过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好天气,结果刚出来就遭了雨,小晚你没事吧,冷不冷。”
“没有没有,淋场雨而已,小意思啦。”
“哎,真是糟糕。”林穆川视线低下,看着雨水渗入大行李箱缝隙,“估计叠好的衣服都湿了大半。”
“小晚啊,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今天搬家,我听小姑说,搬家就该选个良辰吉日,像现在这样的下雨天...”
“哎哟喂,我的算命先生,你咋还杞人忧天起来了,不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雨,照你这样说,我爸还告诉过我,雨能洗除全身污秽霉运呢。”
“你这下可撞大运了。”
“你说得对,小晚。”
林穆川微微安下心,烦闷一扫而空,女孩的积极乐观让他向往,成为安抚情绪的最佳手段。
雨水的侵袭毫无规律,依靠数量模糊透明坚硬的车窗,街边的树干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随着车厢移动隐没在视线尽头。
老旧的公交车逐渐变得拥挤不堪,大雨吓坏行人,他们匆匆赶上这趟雨日仅存的庇护,在车厢拧干湿水的衣袖口。
三两把收拢的彩伞滚满水渍,与发梢滴落的水渍混杂到一块儿,流下铁皮地面,合着足迹踩出泥印,目光满是污秽。
“好挤啊,穆川。”
“本来衣物没怎么弄湿,全给周围的人沾湿了。”
女孩在不大的空间里发出抱怨,叮咛如虫,淹入狂风暴雨。
林穆川眉头紧锁,他同样讨厌拥挤又潮湿的感觉,像不幸开在沼泽旁的锦簇,窒息感扑面而来,呼吸也要用力。
“对不起啊,小晚。”
“这样,你来我这里,我把行李箱挪一下。”
林穆川松开稳定身形的握环,大行李箱的滚轮摩擦铁皮,发出凝厚的响动。
行人纷纷皱眉,却不开口抱怨,他们有序小挪碎步,一个两个挤开缝隙,把弥足珍贵的空隙留给男孩女孩。
平日无所不能的女孩顷刻金贵小巧,顺着缝隙钻入他用力撑起的安全区,外边是倾盆大雨,背后是他的宽厚胸膛。
林穆川微微扬起头颅,视线在水平线上方,望着女孩头顶的小旋儿,不明显,是逆时针旋转,难怪她平时总那么调皮逆反。
轻微的呼吸,除了雨水的腐味儿外,还能嗅到一股清香,女孩不知道用了什么牌子的沐浴露,有淡淡的玫瑰香。
湿蠕的发顺粗根黏在一块,径直垂落肩头,但总有几根不听话的调皮鬼,沾了水还叛逆翘起发梢,故意擦过他的颈骨,勾起心底的禁欲。
“不知道房东先生有没有在等我们,这么大的雨,希望他没有淋湿。”
“应该不会,房东先生多半找了避雨的地方,再坚持一下就好,我们马上到站了,到时候你先下去,不用管我。”
“嗯,我...”
车厢忽地一个急刹,剧烈的摇晃让人猝不及防,失去平衡的人占大多数,像多米诺骨牌,一旦开始便无法停下。
“哎哟。”
“天哪,那个车在干什么。”
“真是不要命了,居然挡大巴车!”
拥挤的车厢一下子乱了分寸,男的女的都在抱怨雨天不长眼的司机,宣泄淤积心头的怒意。
林穆川下意识朝前倾向,湿滑的地板让他无法站稳,于是微微靠上安梦晚,情急之下抓住扶手的撑环,终于稳住身形。
男孩的颈项与锁子骨亲密贴合安梦晚的脸颊,女孩一时间乱掉边界,情不自禁吸吮男孩身上健康阳光。
独特,上瘾。
“抱歉啊,小晚。”
“刚刚我是不是撞到你的脸了,车厢急刹太滑了,我现在就...”
“没事的,穆川。”
女孩突然出手,搂了下他的腰肢,大胆到失去界限,“我没事,你保持这样就好,不拉住撑环怎么行,摔了得不偿失。”
“可是,这样你会不会不舒服,我看我还是继续...”
“哎哟,本来就人挤人了,你跟我近点儿也好,免得别人用湿漉漉的衣服碰我,我想跟你挨着,难道不行?”
“当然行啊,你说的也是。”
“那你难受了告诉我,下站我提醒你,记得别跑太快,还有啊...拿好小行李箱。”
“放心放心,本小姐办事儿,你就安一百个心!”
女孩依旧大大咧咧,不知在何时恢复到往日的洒脱。
俩人亲密依偎在一块,互相细嗅对方。
林穆川视线不再下挪,盯着窗外的玉珠若有所思,殊不知此刻的她心房燥热,细嫩透明的肌肤蔓延绯红,一时半会儿不下反上。
安梦晚蜷在他的怀里,闭眸嘻笑,庆幸雨的突然,庆幸车厢拥挤...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趟班次能一直沿着大雨开下去,永远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