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执念支撑起秦临君的了?

初冬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强忍着泪水不要掉下来。

所有的一切,她完全没有印象。

她真不知道秦临君为了她,付出了那么多。

那万台山她是走过的,她的极限是第二阶段,每当到了第三阶段,她心智就濒临崩溃。

据说,这个只有三种人能走过去。

一种是修为高超的人,一种是心思纯净的人,还有一种有信念支持的人。

不等大家看到关键,画面戛然而止,这一次不是中断,而是停止了。

“怎么回事?看的正过瘾了。”

白御也纳闷,这才注意到秦临君醒了,他浑身冒冷汗,好像在死亡的边缘走了回来。

白御欣喜,她洋洋得意地走过去,她帮助秦临君挽回了名声,让大家对其刮目相看。

夫君一定会表扬我吧,嘻嘻。

迎接她的不是喜悦的赞赏,而是凶恶的目光。

他伸手捏住白御,犹如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你知道你差点惹出大祸吗!”

白御还没反应过来,秦临君低声冰冷地呵斥道。

“你想利用欧阳初冬和天下学院去收复冀州,我不管,但是,你再触碰我的记忆,我保证,我会让你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白御娇美的身躯成了雕像,一股委屈在鼻腔内堆积,酸楚的滋味从心口蔓延到喉咙,直冲眼睛。

我费尽心思为你洗白,你却不加分说地自责我?

委屈的泪水滚动在酥雪泣颜,娇颤的不止的红眸流淌出屈辱和愤怒的含泪。

白御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她身为帝王的高傲和强者的自尊以及为秦临君好的心思,在一瞬间碎成了粉末。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工于心计?权势熏心?”

秦临君只是死死地瞪了她一眼,虽然很惊讶白御居然哭了,可是依旧没有说话,算的默认了。

上一世的教训太惨烈了,自己绝不会在被任何人的眼泪和话语欺骗。

沉默比怒吼还要伤人。

明明是一国女帝,受了委屈却像个小女孩似的,嘟起嘴白了一句不理你了!气冲冲地走了。

幸亏周围都被清空了,不然,这副模样恐怕要被天下人耻笑。

初冬那边,已经完全陷入了迷茫。

如瀑的沐白发丝随风凌乱,乳白色的肌肤病了似的白,骨感的身体好似要散架。

那对苍白的眼眸鬼使神差地与秦临君对视,霜雪凝成的手臂害怕地挡住,冰清玉洁双脚漂浮在地面上,不自然地后退了半步。

她喃喃到:“你…你想做什么。”

秦临君抱着百灵珺,若不是文曲老祖帮忙,她小命难保。

无法克制的愤懑化为一句实质的混重的低吼,令趾高气昂的白发少女,下意识地抱住自己。

“欧阳初冬!我告诉你!你的眼睛是我弄瞎的,兰陵荀是我杀的,都没错,不怕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玲珑的小嘴花似地绽放,抖动的眼瞳写满了恐慌。

“你!你说谎!”

“哈哈哈,我秦临君再此对天发誓,若是有半句假话,望各位老祖圣人降下惩罚!”

初冬不信她连忙拿出窥心镜,平静的镜面抖被她的手抹上了汗,也没有发出一句声音,他说的是实话。

她绝望了,不仅仅是她,千里传讯里的人都绝望了。

秦临君再一次证明了自己,不是人们口中的恶魔。所有的指责都成了其他人嘲笑自己的谈资。

“初冬,我不在乎你对我做什么,但是今天你对百灵珺出手了,那么你的余生就在迷惘与痛苦中度过!”

宛如口吐怒焰的狰狞巨龙,满是焦灼的热气,这在初冬眼中看来便是极为恐怖的东西,吓得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螓首低垂,自欺欺人似的借着额前的雪银发丝与交错的睫毛遮掩写满惊恐的红瞳,如无助的雏鸟般瑟瑟发抖。

“不,不,不…”

她稳固的道心天打雷劈,修为哐哐地往下掉,连着掉了三个小级。

“哥!哥!你告诉我吧,我求求你,你告诉我吧!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秦临君斩钉截铁的回答。

名为初冬的银发女孩最后一丝强撑起来的勇气也彻底烟消云散。

粉薄的柔唇嗫嚅着向最信赖的那个存在呼救,拼命地蜷缩起腰肢,注定徒劳无功。

“你也别叫我哥,我只不过是一个路人罢了,当初救你只是觉得你亲哥侠义,你也可怜,从此以后,你我不要再见面,想要真相?听天由命吧你!”

犀利的目光接入千里传讯。

百灵珺的受伤和这群人渣分不开,他的形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高耸入云的身躯,睥睨众生的高傲,每个人都得仰望这位巨人。

“我抄的是我自己曾写过的诗。”

窥心镜没有回应,这是实话。

刘杰和邓文喷出淤血,两人直接掉了一个大段。杀人还要诛心!?

“你们这群废物,占着好资源却不为这个国家社会做任何事,还有脸代表文曲老祖审判我?”

秦临君怒吼,他的声音在千里传讯中激起了一整涟漪。

每个人都清晰地听见了他的愤怒。

他冷笑起来,听的人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黄鹤楼里,秦临君提起笔,冷淡地凝视瑟瑟发抖的学士们。

“既然你们觉得,我不过是欺世盗名之人,那我便是,但是,你今天阻止不了我登临绝顶!”

澎湃的心情沸腾起了血液,他回忆起两世浮沉,天道万般为难,世事无常遗憾。

万古之下,神州之上,千千万万的诗人们好似与他共鸣。

不服!就是不服!你们这些学士看不起我,就连喊自己哥哥的妹妹,也要来才踩自己一脚。

你们要打!那就来!

秦临君直接以手沾墨,写下。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他感受到了辛弃疾的一生,文武巅峰,壮丽悲剧,如梦如醒,他的诗文开阔洒脱,却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悲壮,他死前大喊三声杀贼,一生为了自己的理想却始终的不到回应。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秦临君和陶渊明一样,自始至终也没顺遂过,陶渊明无论是当官,做父亲,甚至是务农都是一事无成。

唯一成功的事情就是写下了无数人向往的田园诗。可世人所向往的桃花源,不过是陶渊明的一场梦罢了。

写到此处,秦临君心中的苦闷骤然一空,他环视千里传讯里目瞪口呆的学士们,大笑一声继续狂写。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六翮飘飖私自怜,一离京洛十余年。丈夫贫贱应未足,今日相逢无酒钱。”

高适,清高如李白,才高如王维,仕途胜白居易,他诗文名满天下,好友遍布四方。

很难想象他四十五岁的时候还在行乞,四十八岁一路上升平步青云。他用一生证明了,每个人心中的热血是不会凉的,直到生命的尽头。

秦临君必须要承认,重生之时,他心灰意冷,如今他看到姜门神,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理想主义者,从来一次,又有何妨?不过是再一次践行自己的理想罢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剑封喉万骨枯...”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已经没有人能够拦下秦临君了,他一步一步上前,每一次都让整个黄鹤楼的诗铭抖动,七百年来的沉淀,全为这意气风发的少年让路。

瞭望滚滚江河流淌,秦临君闭上眼,聆听浩然的灵气与他的对话。自然的伟岸与人类的结晶再次交汇。

历史的拐点也将在此处发生转折。

已经无需多语,第七层的人拿出了纸笔。

秦临君要写,他要在七层楼都留下自己的诗铭,他写下两世愤怒,写下今生决绝。

秦临君提笔,当年火遍大江南北的李白行至黄鹤楼,他想要写下一首让众诗都黯然的作品。

可是,当他看到了《黄鹤楼》,自认为写不过崔颢,放弃了。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在那些文曲道的人眼里,秦临君写下的东西恍如梦境,仿佛自己就是诗中的人。

登楼远眺,滚滚长江奔流而去,暮霭沉沉江天一色

轰!一道天雷落下,打中黄鹤楼,悬吊起来的诗铭开始抖动摇摆,仿佛一群小白兔被真龙所注视。

秦临君坏笑起来,落文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啊!”一句诗文落下,滔天气运降临,那些讥讽者,嘲笑者,二心者皆道心崩坏。

仅此一夜,北御帝都学士五成落,五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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