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起人能够分辨事理的年纪到底是几岁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见解,但是将之定义为能记起的最早的记忆的年纪的话,对我来说就是五岁。

想起来,自己在那个时候就是孤身一人了。

这不是观念问题,也不是什么能够理解自己的只有自己这种哲学性的话题,只是很单纯的,在能够认识到自己这一存在的时候。

本应该理所当然地存在的父母,兄弟姐妹一一也就是家人这东西,并不存在于自己身边。

当知道自己不存在家人这东西的时候,我的感觉……说实话不是很记得了。

更准确地说,我甚至连把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付诸言语都很困难。

当然,也不会到搞错以为那是令人心情舒适的事情的地步,但是这和简单的悲哀和孤独又有所不同。要说为什么,因为那是失去本来拥有的家人的感情。因为体会过家的温暖所以才会悲伤,因为本来不是一个人所以才会感到寂寞。

五岁之前的记忆,我一点也记不清了,或许在外人看来这很常见,但对我而言,却并不那么明朗。

准确的说,我能够隐约感受到,在五岁前,我应该是家人的吧,大概吧,有时我会在睡梦中,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双温暖的臂弯中,那是谁?母亲?又或是谁?大概率是母亲吧。

但可惜的是,那双温暖的手臂并未久存,而我,也成为了孤身一人。

待到拥有自我意识时,我便已经是孤儿院的一员,是无数个被遗弃的孩子的同类。

我被遗弃了。

在意识到这句话的概念时,完全足够让自己认定自己是没有价值的,而也正是由此而生的“空虚”,才勉勉强强地在自己的心头筑起了一道护堤守护住了自己的心灵。

因为自己是没有价值的所以无可奈何。

因为自己是没有必要的所以无可奈何。

通过这样的思考方式,自己才能一直将对别人的羡慕和嫉妒糊弄过去。

才能让自己目送那些与家人们携手经过孤儿院大门,脸上带着灿烂的同龄人时不会心痛。

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所以说不定连把这份感情定义为寂寞都很勉强。

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有家人存在的孩子是“特别”的。而我并不是“特别”的,所以没办法,非要说的话,我觉得那更接近于一种无力与虚无感。

如果用现代学术的名词定义,应该算是……抑郁症?

但是话说回来,自那之后到底是多了多久呢。

那样的日子,在某一天突然宣告结束了。

自己,第一次得到了家人。

当然不是有血缘的那种,只是一对想要孩子的夫妻,看上了自己而提出了收养的申请而已。

到底是经过了什么样的程序把我领养的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不对,准确来说虽然模模糊糊地记得工作人员跟我说了什么,但是到底说了什么,当时的自己并不是很懂。

但是那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

对自己来说,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自己来说,这是第一次获得了家人。

这一事实实在是太具有冲击力,导致自己一时进入了茫然失措的状态。

父亲,母亲,以及与我互称兄妹的女孩子。

曾经的我,将自己视为无用的,不必存在的,与正常人特殊的。

但是突然之间现身的父母,以及妹妹,却对我说我是必要的。

正因如此,我才吃惊了,困惑了。

这也难怪,本应是毫无价值的自己,突然间就变成必要的了。

一开始我是怀疑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反正这帮人迟早也会将我舍弃掉的。

大概是抱着这样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法,一开始我并未接受她们的好意,选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亦如在孤儿院一般。

然而,孤冷的漫漫长夜,终将迎来黎明的曙光;刺骨的冰雪,也将在暖日的照射下消融。

我真的很感谢父母与妹妹,对于我的冷漠,他们选择用自己的温情来融化,那封锁住心灵的囚笼,最终被他们撕裂,让名为希望的光辉照耀到其中。

那并非是一蹴而就便能达成,就连我自己也无法记清,具体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名为“爱”的光芒已经浸染了我的内心。

在渐渐地理解这一点的过程中,该说是自己与家人之间那种微妙的距离感吧,总之就是彼此之间那种僵硬的关系开始缓和。

具体而言.....差不多是在将父亲称呼为“爸爸”,将母亲称呼为“妈妈”的时候吧。

一一记得那是在五月,母亲节的时候。

手里握着没地方花的零花钱,一个人跑到车站前的花店的自己买了康乃馨。

然后在那一天晚上,吃过晚饭之后,我把花送给母亲,犹豫着说出了,“谢谢你,妈妈”。

母亲虽然呆住了一会儿,但是很快眼中就浮现出泪花,温柔地抱住了自己。

那份感触实在是过于柔和,过于温暖,过于温柔。

注意到的时候,自己也已经泪流满面。

看到那副场面的父亲,也开心地微笑着,平静地抚摸着我的头。

紧接着,在一旁看到自己和母亲都哭了的妹妹喊着“妈妈还有哥哥你们不能哭!”地冲了过来,自己已经不知道到底是开心还是好笑了——只是脸上留着泪痕,开心地笑着。

用什么词形容当时的心情呢?

那是鲜艳的色彩在只有黑白二色的世界中铺展开来的感觉,那是游荡于幽暗城的幽灵得到了救赎的光辉。

来爱自己的人,自己可以去爱的人。

在那一刻,我得到了拯救。

于是我发誓,要穷尽自己一生去爱这些人,爱自己的父亲、母亲、家人们。

我的名字,是五河士道。

我爱着自己的家人,也爱着这个世界,也爱着那份名为“救赎”的光辉。

人的一生要经历无数挫折与转机,对我而言,有三个转折点深深影响我,改变了我的一生。

第一次,是我得到救赎,体验到这世间美好,并决意守护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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