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有客人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隆哲度甚至感到有些庆幸。

如若不然,他的部署可就全都白做了。

自从陆维耶沦为阶下囚之后,这位副将似乎就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因为,他打心眼儿里不相信,陆维耶会就此束手就擒。

不如说,如果陆维耶真的就此玩完,隆哲度将会感到大失所望。

这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那个精明过人,总是胸有成竹的天才。

尽管,亲手将这个天才送上绞刑架是他这十多年来的夙愿。

现在,陆维耶站在绞刑架的高台上。

他被凝足之阵所困缚,手上还戴着抑止扣,无论如何都只能接受那一个结局。

隆哲度则站在校场这一侧的高台上,与他隔空对立。

“副将大人,敌人只有两名。一个全身石头模样的怪人,伊斯拉格小姐已经将其擒住。另一个戴着面具,朱暮维士官也已经前往拦截。”一名干员在隆哲度的耳边汇报道。

“两名?”隆哲度笑了笑,“肯定不止。”

“呃,可是……”

“那个老家伙准备的后手,一定有着充足的考量。如果真的只有两个人,那么他一定认为仅凭这两个人就能够扭转局势。”

隆哲度说着,张开双臂:“但这显然不可能。看看这里,这里是我的石墙要塞!”

他的目光眺望过那漆黑的高墙。

“这里是一座从外部无法打破,从内部无法逃脱的牢笼。陆维耶很清楚,他应当知道,只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才拥有奢望越过这面墙的资格!”

隆哲度停顿了一下:“或者,那两个人就抵得上一支军队?”

“根据暗哨传来的情报,不像抵得上……”

“呵呵。”隆哲度摇了摇头,“到此为止了。”

“副将大人,对陆维耶的处刑,是否需先上报奎纳多阁下?”一旁的士官提出了疑问。

隆哲度侧脸看了他一眼,后者立刻便不敢再出声了。

“对陆维耶的处刑,是至寒阁下的直接命令,而奎纳多阁下则是应至寒阁下的请求从旁协助,他的目标与我们是一样的。”隆哲度说道。

“况且,奎纳多阁下肯定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否则他又怎会不与我们同行回到伯加城?”

他继续道:“他必然是默许了。”

“是,是我多嘴了。”那名干员赶紧低下头。

往常,但凡是任何部下胆敢对这位副将大人的决策问这问那,他都会因为不耐烦而让那倒霉蛋接受处罚。

但今天,这名士官成了幸运儿。

隆哲度的心情从没有这么舒畅,连脾气都变得不再那么斤斤计较了。

一个长久以来的夙愿,即将达成。

“给我倒满,我要亲眼看着那个老家伙吐着舌头断气。”隆哲度将茶杯递给一旁的干员。

“是!”

这位年轻的干员伸手去接。

可偏偏,他的注意力没有完全放在这只茶杯上。或许是出于好奇,又或许是无意,他朝着绞刑架的方向瞄了一眼。

“咚!”

钢制茶杯像是一块肥皂,轻易地从他手上滑落,然后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是浑身一抖。

这蠢蛋……他做了什么?

他,他居然摔了副将最喜爱的那只茶杯!?

隆哲度也是愣在原地,瞪着一双小眼睛,望着那躺在地上的茶杯。

“副将大人,副将大人!”那干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随后他又指着远处,“可是,我刚刚看见……!”

隆哲度没有发怒,相反,此时他的头脑异常冷静。

因为,这名干员的行为实在太过反常。

反常到明明摔了自己的茶杯,不是道歉,不是请求宽恕,不是磕头谢罪……而是指着别处,念叨着与这件事情完全无关的话语。

所以,隆哲度没有在茶杯被摔这件事情上纠结哪怕一秒钟。

他双目如电般望向了绞刑架的方向。

在那高台之上,负责处刑的士兵已经倒下,而原本负责押送陆维耶到达绞刑架的十多名士兵,也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

陆维耶正缓缓地走下高台。

“你做了什么?”隆哲度面无表情地问道。

他身边的干员们无一人掩饰自己的震惊之色,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带领士兵朝校场的中央冲去。

“慢着。”陆维耶忽然抬起手,“我劝你们不要太接近为好。”

听了这话,士兵们纷纷止住脚步。

他们从心底忌惮这个让人捉摸不清的老人。

“凝足之阵作为一个束缚类的术阵,目的是为了困住俢魂者。但是,它困不住空气。”陆维耶环顾四周,“如果想要接近,最好屏住呼吸。”

士兵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同僚的脸上看到了疑惑。

“是气体。”

隆哲度明白过来。

凝足之阵的原理,是利用光锥内储存的魂力来构建并激活术阵自身的逻辑,这种逻辑的结果是产生强大的抑制力来压制被困缚者的魂,从而限制俢魂者的行动。

俢魂者被困其中,是因为被压制,而并非是被“关”住了。

凝足之阵,并不存在一个具有“隔断”效果的边界。

它甚至连最普通的屏障都算不上。

这就意味着,任何实物都是可以穿越术阵内外的。

光、声音、空气、水、还有人……

换句话说,凝足之阵能困住俢魂者,却无法困住俢魂者手上的一颗石头。

如果只是将一颗石头扔出来,完全办得到。

“早年我为了执行一项任务,曾经专门去药王镇制作过一种液体。”陆维耶说道,“这种液体与空气接触足够长的时间后便会挥发为气体,吸入之后就能够暂时麻痹神经。”

“真是花样百出啊,老家伙!”隆哲度冷笑,“可你怎么能够在双手被抑止扣锁住的情况下使用那种液体?”

“啪!”

陆维耶拍了拍手。

“梯形脸,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想不到吗?”他耸了耸肩,“那当然是在被锁住之前,就先涂在手上了啊。”

涂在手上!?

怪不得,无声无息间,就让周围的士兵全都吸入了那种气体。

原本来势汹汹的鲜血军团士兵们又后退了几步。

他们都在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中招的人。

“可你怎么没事……”一名干员刚刚发问,却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草率。

既然是‘专门’制作的毒药,那肯定也有专门的解药啊!而在双手被抑止扣锁住之前,有太多的机会可以提前服下解药了。

隆哲度深吸一口气,然后笑道:“不错,不错,你果然还是带给我惊喜了。”

他做了个手势,一旁的士官立刻会意。

“拔枪!”

命令过后,干员们纷纷抽出制式手枪,瞄准了站在中央的陆维耶。

“恐怕你给自己选择了一个更加惨烈的结局。”隆哲度说道。

陆维耶环顾四周,看到一片黑漆漆的枪口。

老人缓缓地将双手举过头顶。

“怎么,这就投降了吗?”隆哲度对他的这一举动感到好笑,“刚才那一副好像已经成功翻盘的样子到哪儿去了?”

“你觉得,这是在投降吗?”陆维耶反问。

“嗯?”

“咻——!”

这是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所发出的呼啸声。

隆哲度立刻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魂,正在急速接近。

“射击!”他立刻下达命令。

然而,干员们扣动扳机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拍。

一道耀眼的银色光辉射入了校场的中央。

“轰!!”

随着一声巨响,扬起漫天的碎石土块的同时,向四周扩散的冲击波将这些干员们全都掀飞了。

“这!”站在高台上观望的军官们都惊呆了。

只有隆哲度死死地盯着校场的中央。

烟尘散去,那里显现出两个人影。

陆维耶甩了甩双手,被切为两段的抑止扣就这样被丢在地上。而用于维持凝足之阵的光锥,也都已经变成了一地的碎渣。

在老人的身边,站着另一人。

只不过,此人没有任何的容貌,确切来说只是一具通体银色的人形而已。

“这难道是……魂谱吗?”隆哲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讶之色。

“是的。”陆维耶看了看身边,与他轮廓完全相同的人形,“这就是我的魂谱。只要距离允许,我就能引发共鸣,召其而来。”

隆哲度冷冷地望着他。

看样子,就在刚才,是陆维耶召唤了他自己的魂谱,破除了他的凝足之阵,将他从被乱枪射死的局面中解救了出来。

“但是魂谱不会自己行动,它是不可能自己接近石墙的……”

隆哲度说到这里,突然闭口不言了。

他已经明白了。

“他们的身上带着你的魂谱。”许久,隆哲度才缓缓出声。

……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要塞的西边围墙,站在屋顶上的朱暮维望着校场的方向。

然后,他回过头来,一脸愕然地望着沃夜西。

至于沃夜西,他的表情也和朱暮维差不多。

他的手上正拿着一支仿佛烟卷一般的迷你卷轴,左看右看。

这是之前在接受迅龙支团的考验时,老团长费米尔交给他的卷轴,里面封印着陆维耶的魂谱。

原本,沃夜西一直把魂谱当成是修魂训练时所用的道具。打开,便能释放出复刻年轻时陆维耶的人形;关闭,又能将其收回去。

但就在刚才,他与朱暮维对峙,明明什么都没做。这魂谱竟然自己被激活了,并且从中飞出一道耀眼的银色光芒,直飞向要塞的东边而去。

紧接着,沃夜西便听见远处传来巨响,然后扬起高高的烟尘。

“难道是这个意思吗……”

沃夜西似乎明白了什么,握紧了手上的卷轴。

……“陆老头让我交给你的东西,这个可以展现他的魂谱。”……

这是费米尔团长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就是那一次,他将陆维耶的魂谱交到了少年的手上。

……“还有,陆老头交代的一件事。”费米尔说道,“如果你得知了他的所在,并且决定要去找他,那就带着他的魂谱。”……

当时,沃夜西根本不明白陆维耶为什么要说这个。

原来,那个时候,他便已经设想到了今日的局面吗?不,也不尽然,他只是维持了他一贯的作风。

尽量将一切可能的情况,都考虑在内。

陆维耶很清楚,只要他的行踪仍然隐蔽,连鲜血军团都能瞒住,那沃夜西就更不可能得知他的消息。

换句话说,如果连沃夜西都已经得知了他的所在,那么鲜血军团会不知道吗?

那时,他的行踪一定已经暴露。

那必然,是一个不利的局面。

所以,他才要叮嘱沃夜西,带上魂谱去找他。

因为,这样就多了一个手段。

此时的情况,恰如陆维耶所料。如果不是沃夜西带着他的魂谱前来,那么他断无可能得到这次机会。

“厄斯特利亚在上,我还有一次机会。”

陆维耶唤出艾梭里佩,十字枪尖散发出银色的光芒,成了这漆黑高墙之内的唯一一抹亮色。

身边,以他青年时期形象作为复刻的魂谱,也举起了手中的枪。

两杆枪,指向了站在高台上的隆哲度。

隆哲度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好!很好!”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茶杯。

“副将……大人?”其他军官们都在犹豫,毕竟没有得到副将的指令,他们无法擅自派出更多的士兵。

“你们都退后。”隆哲度将茶杯放在了桌上,一抹淡紫色的魂气自他的指间溢出,“这个叛徒,将由我亲自审判!”

陆维耶却笑了一下。

“很遗憾,我并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老人说罢,转身便向着校场的边缘冲去。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魂谱也动了,只不过行进的方向与他相反——它的目标,是站在高台上的隆哲度。

几乎是短短几秒的时间,魂谱已经来到了隆哲度的面前。

而此时,方才收到指令退后的军官们还没来得及走下这座高台。

“不得不夸奖你,居然想到用魂谱来做帮手。”隆哲度望着飞跃在半空的魂谱,而后者的枪尖几乎已经贴在了他的脸上。

“但是……”

紫色的魂气骤起,如炸药被点燃一般爆发开来。

“轰!!”

随着一声巨响,高台变成了碎片。

“嗯?”陆维耶的脚步一顿。

在回头望向那正在坍塌的高台时,他感受到一股厚重的魂力瞬间铺开。

这梯形脸,动真格的了。

“呼!”

烟尘忽然被吹散,陆维耶的魂谱飞了出来,然后重重地砸在地面。

虽然魂谱很快站了起来,但它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仅仅一击就压制我的魂谱了吗。陆维耶皱起了眉头。

隆哲度的周身被一圈紫色的光晕所笼罩,让他身上的黑色链甲看上去更具压迫感。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长斧,斧头的形状看上去像是某种极其工整的几何图形。

梯形。四边都是直线,甚至连斧刃都不存在任何的弧度。

即便是最资深的锻造师,也无法打造这样一柄形状奇特的武器。因为,用它来造成杀伤,未免太吃力了。

然而,正因为是这位副将的魂武,所以对使用者来说它算不上奇特。在踏入修魂之路的时候,隆哲度就知道,用它,如何才能杀死敌人。

“真是久违了。”陆维耶缓缓说道,“铁血的战斧,【魔刃】。”

“你还记得,倒也没有老糊涂。”隆哲度向着陆维耶走来,“你现在的感觉,跟我在普利森的时候看到艾梭里佩时是一样的吧。”

“怀念……怀念到令人作呕。”副将露出一副阴冷的表情。

幸运地在高台倒塌前便离开了的军官们来到了校场外侧,他们望着场地中央的二人,议论纷纷。

“我可终于,看到副将大人的魂武了啊!”有人激动地拍着同僚的肩膀。

“现在可不是感叹的时候,立刻让哨所发布警戒!”另一人喊道。

“可是,没有副将大人的命令,这样做恐怕不妥。”

“依我的了解,副将大人是铁了心要亲手杀了陆维耶。现在他根本没有别的空闲来下达命令!”

“偏偏朱暮维士官也不在这里。”

“总之,发布警戒是不会错的!现在的状况来看,石墙等于是遭到了以陆维耶为首的几名危险分子的入侵!这样的事态,必须出动部队了。”

很快,接收到命令的士官们便带领着各自的部队前来校场。

但是,他们却无一人进入校场捉拿陆维耶。

因为,此时发生在校场中央的战斗,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

魂武碰撞时产生的爆碎魂气,带动着波动的空气,卷起劲风席卷整个校场。

陆维耶的艾梭里佩,魂谱的长枪,还有隆哲度的魔刃,在短短几分钟内便能相交数百次。

更令人惊讶的是,无论是陆维耶还是魂谱,他们手中的枪竟然都无法越过隆哲度的魔刃而近身。

明明从外形上来看,魔刃显然是更为巨大,但是其灵活程度却不亚于纤细的长枪。

而魔刃本身的长度又与艾梭里佩不相上下,这让陆维耶本该占据的距离优势也荡然无存。

“这便是你现在的实力吗,真是让我失望啊,老家伙。”隆哲度面无表情地挡下陆维耶的刺击,“这么一来,这场持续了三十几年的闹剧的收场也相当令人扫兴。”

他挥动手臂,魔刃以万钧之力砍向了魂谱,后者架枪抵挡,却没能坚持两秒就被这股力量给击飞了。

陆维耶试图趁这个空档袭向隆哲度,不曾想艾梭里佩的枪头还未解除到隆哲度身上的链甲,便感受到一股斥力。

紫色的魂自隆哲度的身上爆发,如同重拳一般落在老人的身上,让他感到五脏六腑都快要从嘴里蹦出来。

“咳啊!”陆维耶连退好几步,以枪拄地作为支撑。

他的左臂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可恶,之前被石像魔伤到的地方又开始了……

隆哲度提起魔刃,向着陆维耶走来,他的每一步,似乎都格外沉重,甚至让人错以为地面都在跟随着他的脚步而颤动。

“你身上有伤?哼,这竟然不是全盛状态的你,那更让我扫兴了。”隆哲度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不过,从三十几年前的那个时候起,你就再也没什么全盛状态一说了。”

“那可真是抱歉。”陆维耶说着,突然甩出一张术符,落在隆哲度的脚边。

“嗯?”

术符化为碎片,魂术被召现,四根黑色的锁链凭空出现,将隆哲度的四肢全部捆了起来。

隆哲度试图活动,但是一时半会儿也被限制住了行动。

与此同时,一根泛着白光的长枪从背后袭来。

“副将大人小心背后!”远处,有军官惊道。

“锵!”

但与之前一样,魂谱的枪也根本没能刺穿隆哲度身上的链甲。

“看这外形,应该是年轻时候的你吧。”隆哲度回过头来,“没错,那个时候的你才是全盛状态。可惜……这玩意儿,终究只是不完美的复刻。”

的确,魂谱只能复刻我三分之二的实力,但是若要击破铠甲也绝非难事。

但……陆维耶眯起眼睛,这个梯形脸,难道在这些年间又修习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招数吗?

目前还根本分析不出来,可是现在的我也没有办法能够逼得他招数尽出……

突然,左臂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这让陆维耶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

“哼,这个伤恐怕已经存在了很久了吧,它甚至让你的魂都变得混乱,否则你也不至于这么弱。”

“砰!”

隆哲度挥出一斧,而魔刃也在瞬间被紫色的魂所裹挟,这股巨大的力量在劈开空气时甚至产生了冲击波。

地面被砍出一道沟壑,魂谱手中的枪被拦腰斩断。

随后,魂谱便再也无法维持自身的存在,化为魂气回到了那根迷你卷轴之中。

耗尽了吗……啧,原本应该可以存在一个小时的。不过,这种强度的战斗,魂谱的消耗也很大,能维持二十分钟可能已经算是很好了。

陆维耶捂着左臂,缓缓站起身来。

没了,手上可以利用的一切都已经没了。

陆维耶瞄了一眼手中的艾梭里佩。

是的,“可以”利用的东西,已经没了。

剩下的只有那个“不能用”的东西了。

隆哲度向着陆维耶走来。

“老家伙,我很想知道你还在盘算些什么。”副将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听上去像是在和一件物品说话,“可是,那已经没有意义了。”

“梯形脸,你怎么知道没有意义?”陆维耶笑道,“要知道,曾经的你可没有一次猜对我的想法。”

隆哲度举起了魔刃,指向陆维耶。

“还在提什么‘曾经’吗?”副将的表情更加阴沉了,“那么,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好让你把那些没有意义的想法赶出脑袋。”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高墙投下的阴影也转过了一个角度,陆维耶得以站在阳光下,而隆哲度则没于黑暗。

“……现在的我,已经步入了上限巅峰的境界。”

陆维耶依旧面带微笑。

然而,这只是他为了极力掩盖内心惊讶所做的最后努力罢了。

一个普遍的认知,俢魂者存在三个境界。

但是,那是属于大众的认知。

在修魂界,为了更好地区分境界与境界之间的差距,还存在更加针对性的说法。

一个境界,存在三个阶段。

【初开】,【巅峰】,【临界】。

通俗来说——初开,就是刚刚入门,处于一个初级的,仍然在适应这个境界的阶段;巅峰,意义十分明确,就是指完全掌握境界,是最强的时期。

至于临界,虽然是比巅峰更加后期的阶段,但展现出来的实力却不一定更强。

之所以叫做临界,那是因为俢魂者已经处于跨境界的阶段,只需半步就迈入了更高境界。

但是,这个阶段其实是不稳定的。

本来的境界仍未升华,而更高的境界只窥见一丝,这种双重的情形让俢魂者难以把握自己的存在,而时常陷入一种无所适从的状态。

当然,也有极具天赋者在达到临界阶段后,反而让实力提升至比巅峰更甚,从而一口气突破境界。

然而那毕竟是少数。

因此,巅峰,那就是一个俢魂者的全盛状态。

上限巅峰。

陆维耶知道,那是曾经的自己也未能触摸到的所在。

不,确切地说一度达到过,却也十分短暂。

“老家伙,你曾站在比我更高的地方。可现在的你,已经陨落了。”隆哲度向着陆维耶走来,“你不如当年,而我依旧在变强。”

陆维耶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老了。”

这是他第一次承认这件事情。

“呵呵,陆维耶,你也终于,服老了吗。”隆哲度的眼中却没有对一位沧桑老人的怜悯。

他举起了魔刃。

巨大的斧面,刚好挡住了空中的太阳。

陆维耶抚摸着艾梭里佩的枪身,他的眼神平静,却隐隐透着灼热,像是看着一件心爱的宝物。

“辛苦了,艾梭里佩。你与我的旅程,就走到这里。”

他喃喃自语。

“我跟感激。”说着,陆维耶握住了枪身。

“啪!”

裂纹出现在了艾梭里佩之上,那银白的枪身也在同时失去了光泽。

隆哲度那没有表情的脸此时却被惊讶占据。

“你在做……”

话未说完,银色的枪已经变成了无数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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