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此时，他的双眼才是清澈的，好像又回到了过去。
刚成为鬼差的那段时间。
“我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再看到你，许辞，你这家伙好像真有点变了，以前的你明明是个愣头青，却像是个老大哥一样，处处都要管，叫人厌烦。现在，你废话没那么多了。”
许辞耸肩，退后一步，“不是我管你，是你有些事情做的确实混蛋。”
陈天生闻言也不生气，“我一直都不认为我自己是错的，哪怕现在也是。”
“不过说这些，也没用了。”
“我倒是想说，转轮王那家伙把轮回盘都给你了，哈哈哈哈，好，真好，你真是活该。”
陈天生居然笑了，还很开心，他知道轮回盘是什么，所以才觉得这一切都是报应。
轮回盘不是那么好拿的，这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拿谁死。
有这东西，睡觉都得睁一只眼。
听到轮回盘三个字，许辞挑眉，“怎么看出来的？”
“你以为我傻吗，我当鬼差的时间可比你长，这些东西，我自然了解过，我一开始不知道，现在能确定了。”陈天生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种解脱的感觉，只有轮回盘才有。
我就说那老女人怎么突然做了个好事，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笑完，陈天生表情复杂，“我早就不想活了，要不是为了这俩不省心的，我就不干了。”
“别说，不管你有没有轮回盘，那我还真想拜托你一件事。”
“我后面这个丫头，你收留了吧，给她个住处和吃的就行，其他的随便你怎么样，放心，她现在状态很完整，不会出事的。僵尸之所以会被天地针对，是因为没有灵，而现在，她有灵了，和借尸还魂没什么太大区别，无非她是死人，你是个活人。”
许辞单手杵着剪刀，看看陈天生又看看他身后一脸难过的小萝莉，“你自己的妹妹，我凭什么帮你养，你是被剪傻了，还是突然想开了？”
“我可以给你些情报，作为交换。”陈天生此时身体都快燃尽了，他毫不在意，继续道，“转轮王手下九成的人都不可信，那个姓林倒是没问题，其他人，包括你之前的朋友，最好都防着点。除了你比较蠢，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一些问题，都开始站队了。”
“还有，平等王手下的某个判官上来抓你了，带了很多人。”
“未来几年内地府必有大震荡，这就是开始，一旦你的轮回盘丢了，死的不只是你，转轮王那个老妖婆也得被处死。”
“你就是她手里唯一的支柱，懂我意思吗。”
“虽然我很不想说，但，转轮王，你是可以信她的。”
“毕竟她把她自己的一切都押在你身上了。”
“里面太详细的内幕我不清楚，反正白清秋的身份也不简单，那群人也在找她。”
“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白清秋她一只鬼，这么轻松就能打过我一个鬼差，这正常吗，正常厉鬼什么水平，你比我清楚。”
说完这些，陈天生基本上只剩下一个头了，也不给许辞接受和拒绝的机会，他回头瞥一眼陈琳恩，没说什么，彻底化为灰烬消失在了空气中。
被妹妹背刺，他意外也不意外。
这些年坐在这里和她聊天，自言自语的，她肯定是听进去不少东西。尤其许辞的事，不然她怎么会和许辞这家伙联手呢。
让她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东西，她肯定会认为自己疯了。
这些年来，他做事的确是有些不考虑后果了。
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享受一下怎么了？’变成了心里的一个执念，大量赚钱，不择手段的弄钱，阳间的那些欲望，真的，陷进去就出不来了，纸醉金迷。
以前连饭都吃不上，四处逃命，吃树皮，吃观音土，易子而食。
现在山珍海味什么都有。
豪车、美女、别墅。
他很享受这些，但不知道为什么，说给别的许辞这个该死的家伙听时，他一脸鄙夷，不光是他，其他的一些鬼差也是会同样的表情。
他当时不理解。
一个个的，装什么清高。
这些低级欲望，你们就没有啊？
刚才，许辞那一剪刀剪下来，他突然在想。
诶，我一开始，是怎么成为鬼差的来着？
哦，是了，因为活着的时候见惯了生死，人不人鬼不鬼的时代真的难熬，他就亲眼见过一个母亲死了，觉得自己还没有死，继续给孩子寻找食物，结果孩子本就体弱，被阴气这么一侵袭，没几天就病死了。
所以到了地府的时候就想着。
如果做鬼差，能不能做些什么？
也是因此，他熬了十多年，通过考核，顺利成了鬼差。
然而这些理想啊梦想啊太脆弱，一碰就碎。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个人坐在妹妹坟墓边上，经常会说一些比较黑暗的话。
因为这些事情，他确实也做过。
也有些忘记了妹妹她是一个怎样的性格。
一个很善良的小姑娘。
她不可能喜欢这些东西的。
让她知道自己最重要的哥哥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这大概才是最痛苦的吧。
“人，就是这么复杂。”许辞坐在一边的一根枯木上，剥开一块棒棒糖塞进嘴里。
白清秋坐在她身边，紧贴着她，侧着身子，将头靠在许辞的肩膀上，“可是陈天生他不是人，他是一只鬼。”
“鬼以前也是人，只要头脑还清醒，那和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许辞嗦一口棒棒糖，嘴巴里稍有些发苦，又咳嗽几声。
“咳咳咳咳，今天可真是够折腾人的，我这个身体完全受不了，腰酸腿酸胳膊酸，好想回去睡觉啊。”
“说回来，今天多亏有你啊。”
“真靠我自己，不得被他兄妹俩吊起来打？”
一人一鬼对视一眼，虽说三只厉鬼包括陈天生都是许辞超度的，但这里面还得是白清秋全场最佳，一打二完全不落下风。
许辞在想，今天要是只有自己和林依妙的话，那在灵堂的时候自己就凉了。
白清秋挠了挠头，脸上笑容多少有点憨憨，她主动岔开了话题，“那，这个小姑娘，你真的打算收养吗？”
一提到陈天生这个妹妹，许辞就有点头疼。
收养吧，很麻烦。不收养吧，也很麻烦。
“暂时让她在咖啡店里打点零工吧，拖拖地擦擦杯子啥的，这次不是赚了一笔吗，用这个钱，回去以后把后仓库收拾一下，独立一片区域出来，看她是需要冰柜还是床，买一个放那。”
二楼区域，是她自己要住的，本来就不大，腾不出空间来给陈琳恩住了。
许辞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出来不光是赚了一笔，干掉一个仇人，了解到一些情报，还收了一个童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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