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她是被人拐走了，而不是自己跑出门去玩了吗？”

索菲最后还是让莉莉安先进了教堂，还好心地给她倒了一杯水。说句实话，索菲对于莉莉安并没有多大的仇恨，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看在大家都是卡杜拉人的份上，她对莉莉安的好感还会更多一些。

但是一码归一码，索菲讨厌莉莉安与薇薇没有关系。正相反，她还挺喜欢那个小女孩的。在莉莉安搬过来北街住以后，偶尔索菲在教堂打扫的时候也会看到薇薇一个人跑过来教堂玩。那时候索菲也会放下扫把，陪着薇薇稍微聊会儿天。

该说薇薇与莉莉安不愧是亲姐妹，不仅长相上十分相似，长大后想必也是和她姐姐一样的美人，而且性格上也学了个十足。小女孩并不算乖巧，但对于如何讨人喜欢却有着相当的天赋，经常靠着足够可爱的外表在各家邻居那里骗吃骗喝。

索菲自认自己在这个年纪时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哪怕她也有着这样的资本，但始终还是拉不下脸这样做。她因为这样的性格吃了太多的苦，却从来没有后悔过，但现在忽然见到薇薇这样的小女孩时，心里还是不免生出几分念想，所以也愿意帮着莉莉安一起去找。

不过想归想，该怎么找又是个大问题。虽然索菲偶尔会出趟门买点东西，但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北街这一带，东街只有刚来到这座城市时才去过一次，另外两条街完全没去过。就算她愿意帮忙，其实能做到的事情也不算多。

要是叶歌在这里就好了……

少女下意识如此想到。在她印象中，好像没有什么事能难倒那个人，哪怕是天要塌下来了也不会轻易变色。

“不会的……如果下雨的话，她肯定会回来的。以前就算是出门玩，也不会玩到忘了回家吃午饭。”莉莉安捧着水杯，微微咬住嘴唇，“我问过好几家北街的邻居，他们都说没有见过薇薇。可是现在才那么早，她又会跑到哪里去了。”

看得出来，她确实很在乎自己的妹妹，脸上的焦虑几乎无法掩饰，就连平时相当注重的仪表都暂时丢到了一旁。在确认过薇薇确实不在教堂后，莉莉安便拿着雨伞想要离开了。但索菲说她愿意帮忙一起找，所以莉莉安才耐着性子多待了一会儿。

“你是几点发现她不见的？”索菲不太会安慰人，所以只能挑重要的问题来问。

“早上九点刚睡醒的时候，我就发现薇薇不在家里了。她肯定是自己跑出门的，出去的时候门还好好锁着的。她平时也会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玩，我就算说她她也不听……但从来都不会离家太远的。”莉莉安小声道，“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她还没回家，我有点担心她。”

她一般下班都很很晚，所以起床的时间就比正常人要晚的多，今天九点起来已经算是比较早的了。平时她都是提前买好早餐放在冰箱或者餐桌上，让薇薇早上起来自己解决，等到中午的时候再自己做饭。

“有没有可能再晚点她就自己回来了呢。你一直在外面找，就算她回家了你也不知道吧。”索菲挠了挠头，总觉得是莉莉安有些关心则乱了。小孩子贪玩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一个人跑出去确实有些让人担心，但薇薇比其他小孩子要聪明太多了，一般人也很难拐跑的她。更何况，莉莉安自己也说过薇薇不会离家太远，北街的安全性还是相当有保障的。

至少索菲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也没见过街上有发生过抢劫或者斗殴之类的治安案件，最多就是口头上吵吵架。就算卡伦教堂位于北街最外围，但整体环境也比东街或者是南街那些要好太多了。

“但愿是这样……我让那孩子如果无聊的话就过来教堂这边坐坐，这边总归是比其他地方要安全的多。如果薇薇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她还能跑去哪里玩了。”莉莉安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心情也不像刚来教堂时那样着急了，只是眉眼间的忧愁还是挥之不散。

“……”索菲很微妙地感觉有些不爽，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莉莉安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上次的事情抱歉了，我不知道你们已经进展到那个程度了。但薇薇也确实很喜欢叶歌，所以我才让她过来的。我自己的话已经没有那个想法了。”

“我没怪你。”索菲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虽然她确实看出来莉莉安已经放弃了，但她如此干脆地道歉又让索菲有些措手不及。少女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啊，也无法心安理得地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去炫耀什么。

“我知道的，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看着我，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莉莉安反而笑了笑，“我从卡杜拉偷渡过来的时候已经吃了很多苦了，所以不想再让那孩子继续跟着我一起吃苦。但如果把她送去教会学校，我又怕她被其他的孩子排挤，所以我才看上了这个机会。”

“卡杜拉……真的有那么差劲吗。”这个问题一直都在困扰着索菲，只是她一直没有机会去问叶歌，也很少接触到其他卡杜拉人。这里毕竟算是卡伦城的富人区了，能搬到这边住的卡杜拉人几乎没有。事实上，大部分偷渡过来的卡杜拉人都是像莉莉安那样住在南街，或者干脆就是住在东街。

“如果那个国家真的有那么好，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莉莉安有些自嘲地笑起来，“其实我看得出来，你的身份应该没有那么简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给一个牧师当女仆，但是一般人家是养不出你这种女孩的，有的话早也就卖掉了。”

“……我来自于安格尔家。”索菲微微低下头，轻声道。她笃定叶歌应该不清楚这个姓氏在卡杜拉代表着什么，因为当时她坦白的时候也没见到叶歌脸上有什么意外的表情。但眼前这个人应该是知道的，如果莉莉安也是从那个城市出来就不可能没听说过这个姓氏。

“你是说……出任执政官的那个安格尔家族？”莉莉安一脸意外地问道。她确实听说过这个姓氏，但完全不敢往那上面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索菲会出现在这里也实在太荒谬了。

“奥古斯·安格尔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不过我是家里的私生女而已，外人应该都不知道我的存在。”索菲轻声道。

她从来都不会对叶歌提起这个名字，因为索菲不曾将家族的一切视作自己的骄傲，反而是憎恨着这个姓氏。她所受到的教育来自于她的母亲，而她的一切努力都是源自于对不公的憎恨。终于，在她的母亲去世以后，索菲也失去了留在那里最后的理由。

“那你完全没必要离开那个国家啊。”莉莉安完全不能理解，“既然你的父亲已经是执政官了，又何必大老远地跑来卡杜拉呢。就算是要把你嫁给其他家族的继承人，生活也比待在这种小地方做女仆要好无数倍吧。”

“谁知道呢。或许是待不下去了，就逃出来啊。”索菲倒是一脸无所谓，反而是轻笑着说道：“在这里当女仆也挺不错的，起码包吃包住，还有双休。”

她又忽然想起自己刚见到叶歌时，那个家伙也是这样说的。转眼间都过去那么久了啊，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过多久。索菲并不后悔遇到叶歌，也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希望自己能一直留在这里，就如同沉溺在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中。

但她并不愿意那样做。她必须回到家族，必须回到那个生养她的地方，亲手了结这一切恩怨。只有这样，她才能取回本属于她的一切，不必再背负任何重担，理所当然地要求叶歌来娶她——她会以这一生为代价，去背负那个人的一切。

这份无休止境的愤怒，谁都不能使其平息。

她将一生一世憎恨着叶歌，令他偿还曾经愚弄自己的代价。

“……真搞不懂你。”这下莉莉安完全没有其他想法了。她反而是觉得叶歌不知道哪来那么好的运气，居然能捡到这么高贵的女仆，而且看上去似乎还对他有些死心塌地。如果她是出生在那种家庭，怎么可能会离开卡杜拉跑来罗德。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索菲想起来，叮嘱道：“你可别告诉叶歌。他应该不知道这些的。”

“嗯，我会帮你保密的。”莉莉安点了点头，想起自己的情况又叹了口气，“我得先回家一趟了。虽然我给薇薇留了纸条，让她回来就待在家里别乱跑……但我感觉她应该是不在北街了。平时这种感觉都很准的，我能大概感觉到她跑到哪里去，所以平时去找她一下子就能找到了。今天怎么找都找不到，应该是不在附近才对。”

“那你感觉她是跑去哪里了？”索菲继续问道。

“……有可能是去了东街，但我也不知道她去东街干什么，所以才一直没下定决心去那边。”莉莉安抿了抿嘴，“要是回去之后还是找不到，我可能就会去东街那边找她吧。”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索菲稍作犹豫，但还是说道。在她看来，白天的东街应该不会太过危险，至少不会出现像之前那样当街被一堆人堵住的情况。而且莉莉安在东街工作了那么多年，回去那边找个人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可不知为何，在说出这句话后，索菲忽然感觉到一阵无由的不安，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危险在等着她。

“嗯。”但莉莉安并没有拒绝，反而是轻轻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如果能多个人的话，找起来也会更轻松一些吧。”

索菲只能先按捺住那种不安，和莉莉安一同离开了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