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后。
NRS训练室。
杨柳瘫坐在电脑椅里，一声不吭。
她嘴唇紧闭，右手握着鼠标，既不点击也不移动，就只是单纯地握着。
其他四名队员也都处于相似的状态，在电脑前怔怔出神。
这就……输了？
莫名其妙就输了？
人头比是23:45。
她们的击杀数量几乎是对面的两倍！
这都能输？
有人已经打得意识模糊，脑瓜子嗡嗡作响，双手抱着头，额头则抵住桌面。
还有人开始给这局的败北分锅，开始责备起谁谁谁打得不好。
有人责备就自然有人不服气。
一来二去的，训练室内的火药味变浓。
先是上单和Carry吵了起来。
然后是打野和辅助吵了起来。
最后是上野联动，和下路组合开启了唇枪舌剑排位赛模式。
只有一个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参与其中。
那就是杨柳。
她从头到尾都打的没问题。
全场怒杀23人。
和Speeding的总人头数持平。
相当于她一个人，能抵对面整个队伍。
有用吗？
战绩华丽，杀人如麻。
有个屁用。
输了就是输了。
杨柳盯着那偌大的败北二字，好似又喝多了酒，神情麻木且僵硬。
回想起刚才那把训练赛，她能明显看出Speeding的战术思路。
前期，自己这边确实完全压着对方在打。
发育良好，7分钟8级的血魔，之后也被抓死了两次。
自己的发育节奏从未断过，不如说一直都在带队杀人。
就算成功推掉了Speeding的一路兵营，却也没能就此扩大优势。
时间来到30分钟的时候，双方战力已经没有太大的差距。
35分钟的时候，NRS这边开始出现颓势。
到了40分钟，正面战场已经完全不是对手。
己方的阵容发力期被拖延了过去。
之后就是Speeding的表演时间。
“被拖太久了啊……”
杨柳总算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死亡骑士的送死断兵流派，比之前比赛里出现的Bery死歌还要难缠。
因为死亡骑士的大招，是在血量低于25%时，自动吸收转化所有外界的伤害。
在这段大招开启的时间里，所有对他造成的伤害都会转化为他的血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死亡骑士拥有两条命。
杀他一次不行，还必须杀他第二次。
再加上他本身不错的身板和生存能力，使得击杀他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而且……
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都太不冷静。
他们太执着于开局就进行嘲讽的楚瑶，以至于把杀人泄愤这四个字刻在了潜意识里，等到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为时已晚。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是不该被激怒情绪，还是处理送死流的手段出了问题？
杨柳如此想着，忽然看到一条信息从游戏界面里弹了出来。
刚吵完架，进入冷战期的其他几人，也注意到了这条信息。
这是一条来自Speeding队员的语音信息。
队内的Carry想起那个烦人的死亡骑士就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一边低声骂着些脏话，一边点开了这条语音信息。
下一秒，里面传出了楚瑶温柔似水的声音。
“刚才我说如果不把你们杀超鬼，就要狗叫给你们听……虽然我们赢了，但是反而超鬼的是我，所以有点不好意思……”
“总之，按照赛前约定，狗叫是不能赖账的，所以……咳咳……”
楚瑶清了清嗓子。
包括NRS的Carry在内，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屏幕。
难道对面真的这么武德丰沛？
居然还真要学狗叫啊？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语音里确确实实地响起了一阵动物的叫声。
“嗷嗷呜呜呜……汪汪汪喵~”
杨柳：“……”
NRS全员：“……”
语音消息里马上又传出楚瑶的声音——
“白小白你就不能正经点……你这叫声狼不狼狗不狗猫不猫的，你就不能……唉，算了，不好意思哈，我们家狼人姑娘天生就这样，嗓音不好也五音不全，不过毕竟是犬科动物，所以狗叫就到这结束了，下次有机会再交手哈。”
语音消息，啪地一声结束了。
NRS的训练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几秒，总算有人反应过来。
“这tm也行？”
狼人=犬科。
狼人族叫=狗叫。
确实没毛病。
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对面在耍弄自己，NRS四人的火药氛围再次被点燃。
整个训练室内又一次陷入互相甩锅的争吵当中。
杨柳有点受不了，默默甩下耳机，径直走出了训练室。
她要找点酒喝。
说是借酒消愁也行，说是不喝浑身难受也好。
反正杨柳需要搞点酒。
没想到的是，正当杨柳准备去基地冰箱里拿酒时，一个人挡住了他。
“……周队？”
杨柳认出面前的人是周凯，迟疑两秒后，还是点了下头示意。
周凯却没有让开道路的意思，而是站在杨柳面前。
杨柳总算发现点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问道：“有什么事吗，周队？”
“想喝酒？”周凯问道。
杨柳点了点头：“有点。”
周凯心想这姑娘好酒的传言果然是真的，继续说道：“刚才那两把，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怎么样……”杨柳目光躲闪，小声嘀咕着，“赢一把输一把呗，没什么好多说的，反正我打的没什么问题。”
周凯推了下眼镜：“以前有个人跟我说，如果你觉得你打得没问题却还是输了的时候，就要想想自己是不是还有没打好的地方。”
杨柳一笑：“都打的没问题了，怎么可能还有没打好的地方？”
周凯对杨柳的回答不感意外。
因为以前也有人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证明，那个人错得很离谱。
周凯淡淡地看着她：“打得好，和打得没问题，是两码事。”
“不犯错和精彩发挥，也是两码事。”
“所以我刚才应该发挥得更好？”杨柳问道。
“从我的视角上来看，确实是这样。”
“啧。”
杨柳啧了啧舌，“我承认了，我对线没打过对面那个人，行了吧？”
她以为周凯拦住自己，就是想让自己承认自己对线不行的弱点。
看着面前这位天使族少女闹别扭的样子，周凯继续说道：“对线打不过那种级别的对手，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说实话，就算换成我们队的饺子过来，也不会说能稳压对方。”
饺子是NR主队的首发中单。
虽然年轻，但实力不俗。
杨柳的一些打法习惯也是学习的饺子这位选手。
“周队。”
杨柳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就直说，我打的不好可以改正，不用在这里……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抱歉。”
周凯苦笑两声：“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如说正好反过来，我之前只是听说你水准不错，但因为你是在女子联赛里打比赛，所以没有特别在意。”
“今天看完这两场比赛后，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潜力的选手。”
话都说到了这里，杨柳不可能还不明白。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试探性地问道：“周队，你该不会是……”
“我会跟经理谈谈，让她把你提到女子一队去，在二队的这个环境里，很难发挥出你的真正水准。”
周凯非常看好杨柳。
甚至，他对杨柳的期待还不止步于此。
假如杨柳能从女子联赛中杀出重围，并从一系列中单里脱颖而出的话……
周凯甚至可以考虑，让杨柳进NR的主队打中单替补，和饺子进行轮换。
杨柳显然没有想到这些。
她只知道周凯打算把自己提到一队。
这确实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可是杨柳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目前她听说的消息里，不止是NR战队，其他俱乐部似乎都在筹划女子联赛的事情。
各个电竞豪门从各种地方找来天赋卓越的女子选手，加以培养、加以磨练，然后组成一支化学反应出众的队伍，然后争抢【Oracle女子联赛】这块蛋糕。
杨柳沉默半晌，问道：“女子联赛圈，最近事情好像很多，是游戏公司那边要举办什么大型联赛了吗？”
她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周凯回应道：“最近是有不少这种传言，说是明年Major级赛事和季中赛会拔高女子联赛的比重，而且奖金也会翻倍。”
“不过这应该只是原因之一……”
真正的原因，说不定有些人已经猜到了。
巩固战队，挖来高手，拼命训练……
这种看上去像是在拼命抢蛋糕的行为，也有可能只是在自保。
就像洪水海啸即将席卷而来时，人们总会想尽办法逃进安全区，巩固好防线一样。
洪水会来吗？
周凯想起不久前的那通电话。
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但起码周凯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洪水会来的。
而且很快就会把这个圈子冲得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