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曲值」。”
“你对世界造成了多少影响，就能获得相应的歪曲值。”
斯嘉蒂说着，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法杖，轻轻以仗尖点在自己头顶。
像是往平静的池塘里扔了块石头，于是，空气没由来地泛起了微澜。
有什么无形之物渐渐显现出来。
最初是一片黑暗，紧接着有了光，细碎的光芒扭曲，彼此交织在一起，迅速勾勒出了冠冕的形状。
斯嘉蒂向格蕾展示她头上那顶缠绕着青翠枝条，点缀着几朵娇嫩蔷薇的冠冕。
“我救过很多人。”她说。
“认识你和切希雅之前，我是个医生，那时候我就已经救了不少人了。”
“认识你和切希雅之后，在战场上，我救了更多的人。到现在，我都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挽救过多少条人命了——这玩意儿大概是在某次我救完人之后出现的吧，我记得那些魔女喜欢管它叫「桂冠」。”
“她们说——被世界承认者，方得桂冠。”
说到这儿，斯嘉蒂得意起来：
“听说就连那些魔女都挺眼馋这玩意儿的，因为必须拥有相当高的歪曲值才能被世界认可，获得桂冠……”
她掐起腰，三段式嘲讽笑，然后用魔杖戳了戳格蕾的脸。
“可在我看来明明一点也不难获得啊，随便救救人就有了。”
此乃谎言。
救人一点也不轻松。
无论何种神秘，都要遵循最基础的等价交换原则，所以即便想要救活一个人不需要支付生命作为代价，也会令施救者丧失相当多精力。
更不要说还有亲眼目睹鲜活生命无可挽回地走向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斯嘉蒂只是想看到格蕾吃瘪的样子而已。
使高洁者肮脏，使强大者软弱，使英雄堕落使圣女放荡。
反差永远是最诱人的。
证明英雄并非完美无缺一直都是最让斯嘉蒂乐此不疲的事。
所以她故意用很夸张的语气问：
“连我这种人都有桂冠——那么身为图伦帝国的帝国之剑和毋庸置疑的大英雄，格蕾大人，想必您也一定有桂冠吧？”
说完她就用一脸期待的表情看着格蕾。
以这家伙现在的样子，吃起瘪来一定很可爱吧，会不会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斯嘉蒂开始了幻想时间。
而格蕾想了想，回答：“好像是有的。”
“啊？”斯嘉蒂愣了愣，“什么叫……好像有？”
格蕾便平静地解释说：
“很早之前，在和矮人的战争里，我好像得到过一顶桂冠。”
“但那东西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既不能救人，也不能杀人——后来在另外的一场战争中，我把那东西弄丢了。”
“弄……丢了？”斯嘉蒂瞳孔地震，“桂冠还能弄丢？”
「桂冠明明只是个虚影啊，就连碰都碰不到，怎么能弄丢……」
就在秘法师小姐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后，她发现格蕾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
“你忘了吗？”格蕾问，“就是我去救你的那次。”
秘法师小姐愣住了。
而格蕾继续自顾自地说：
“那次你陷入了敌人的包围圈，我一个人去救你，一路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战斗，最后连剑都砍断了，敌人围拢上来，而你在哭……”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救你”
“那时候我忽然想起了桂冠——我搞不懂那东西有什么用，但既然它出现在我身上，大概就能为我所用吧？”
“于是，我抓住了它。”
“它在我手里变成了剑的形状，我握紧了剑柄，对准敌人，斩了下去。”
“……最后我把你救了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桂冠却消失了，后面再也没出现过。”
格蕾的语气毫无波动，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斯嘉蒂却激动起来。
或许是为了掩饰真实的情感，她抓住了格蕾的肩膀，瞪大眼睛，说：
“那可是桂冠啊！魔女们宣称那东西是登神之路必需的材料，你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把它弄丢了？！”
然后，她看到格蕾皱起眉，露出可爱的困惑表情。
“可那种东西，”前剑圣小姐轻声说，“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比你重要呢？”
“……”
斯嘉蒂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呆呆地“啊？”了一声，下意识想嘴硬，但脑袋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真是这么想的？”她听到自己说，声音在颤抖。
格蕾的表情更加疑惑了，她点点头，仿佛理所应当般回答：
“当然——”
“毕竟，你可是我的战友，我不会抛下任何一个战友不顾的。”
听到前半句时斯嘉蒂的心情有多激动，听到后半句时她的心情就有多失落。
就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她冷静下来，心想呵，果然，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格雷，果然不能指望她那天忽然开窍，从那张能活活气死人的嘴里吐出像样的话来。
但其实应当满足的。
有时候她也会这么想——格蕾已经对她足够好了，曾不止一次主动身陷险境去救她。
可她依旧觉得不公平，凭什么格蕾就能为切希雅做到那程度，对她……格蕾始终都只是把她当成战友，仅仅是战友？
人总是会痛恨不公的。
斯嘉蒂感觉到某种已经消失得差不多的阴暗情绪再度翻滚了上来，她看向格蕾，目光缓缓扫过这位前剑圣小姐纤细柔弱的腰肢，白皙柔软的脸蛋，烂漫可爱的粉色长发和眸子。
越看，脑海中那股几乎要抑制不住的阴暗情绪越要抬起头。
她不止一次想过要把格蕾囚禁起来了。
——就像贪婪魔女所做的一样，把格蕾变成独属于她一人的英雄。
可那样做的话，格蕾会恨她吧？
或许这也正是她和贪婪魔女最大的差别。
贪婪魔女不在乎格蕾对她的看法，贪婪魔女只在乎得到格蕾的结果；而斯嘉蒂却在乎过程，她不想让格蕾恨她。
所以终究，斯嘉蒂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打消了把格蕾囚禁起来这荒谬的想法。
反正现在除了她，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格蕾变成了这个样子，而按格蕾的性格……恐怕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
这样就给了她机会。
斯嘉蒂听说古老的东方有句谚语——
“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目前已知的敌人就只有切希雅和克莉丝汀，然而克莉丝汀的威胁实在不值一提，她甚至不必太在意克莉丝汀的存在。
谁会把一只笨狗狗当做情敌呢？
那小姑娘估计都还没认清她对老师的感情到底为何物呢。
而除了她们两个以外，值得注意的就只剩下那家伙了……
和格蕾亦敌亦友，但或许是因为种族的关系，斯嘉蒂完全搞不懂那家伙在想什么，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家伙绝对会成为她的劲敌！
毕竟，无论如何，那家伙都是龙族的女武神啊。
不过无论是切希雅还是龙族的那位女武神，短时间内都不太可能出现在临冬城，她们俩一位要处理公务，一位正在冬眠。
目前能够威胁到她的，就只有……
只有贪婪魔女。
说不定什么时候，贪婪魔女就会找到临冬城来。
斯嘉蒂虽然是大陆最强的秘法师，但却只懂治疗法术——歪曲值就是这样诡异的东西，杀人得来的歪曲值通常只能用来杀人，而救人得来的歪曲值自然只能用来救人。
所以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解药调制出来，让格蕾变回原样。
格蕾告诉她，一对一正面决斗的话，贪婪魔女大概率不是她的对手，而她之所以战败，是因为贪婪魔女特意为她设下了陷阱。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和克莉丝汀联合，只要她对克莉丝汀说“忍冬骑士小姐，你也不想你的老师被贪婪魔女抓走吧”，克莉丝汀想必会铆足劲去阻止贪婪魔女吧？
想到这里，斯嘉蒂便忍不住坏笑起来。
笑了一阵过后，她才想起她该给格蕾做歪曲值检测了。
于是她回过神来，看向格蕾。
格蕾在那儿乖乖站着——她总是那样安静，以前如此，现在亦然。
硬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是以前的格蕾的气场太强，给人的压力太大，而现在的格蕾只会莫名其妙地让人觉得心疼吧？
真是奇怪……
斯嘉蒂努力把这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然后把魔杖递给格蕾。
“抓住它，”她说，“我的魔杖是专门请矮人的工匠打造的，本身就有检测歪曲值的功能。”
于是格蕾乖乖抓住了魔杖。
斯嘉蒂见格蕾抓住了魔杖，便也伸出手，相当自然地把自己的手覆在了格蕾的手背上。
甚至不仅如此——她还大胆地绕到了格蕾身后，从后面贴上了格蕾的身体。
格蕾没有抗议，但还是抬起头，疑惑地看了斯嘉蒂一眼。
“这是必要的准备。”斯嘉蒂理直气壮解释。
格蕾闻言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斯嘉蒂差点憋不住笑——格蕾还是这么好骗。
她一边这么得意地想着，一边感受着从格蕾娇小身躯上传来的温暖柔软质感，一边检测起格蕾所拥有的歪曲值。
片刻后，秘法师小姐忽然皱起了眉。
“零？”她难以置信地说，“你的歪曲值怎么可能是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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