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虎躲在某个废墟的角落里，咬牙忍受着忘川水的侵蚀，死死地瞪着天上的那个女人。
“妖女，老子跟你拼了！”
他再也承受不了这侵蚀了，再多呆一刻，他就要死在这衣锦城里了。
黄虎很不甘心，这么多年他都熬过来了，却要倒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所以，他只能拼一把了，哪怕只有一丝机会。
“一叶障目！遁！”
他在心里默默念完这句，便立刻感觉到，一双冰冷而细腻的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随后，他的身形便消失了。
而原本平缓的忘川水流中，忽然卷起了一朵朵漩涡，它不断地接近那出口，就好像，有一个隐形的人正在拼命涉水。
“她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黄虎在心里拼命地呐喊着，他身上的这只邪祟，虽然不强，但隐匿身形的本事也算是相当可靠了，当然，一直使用的话他也会彻底消失的。
他玩命地向那出口跑去，此时黄虎只感觉，这短短的一段路，竟是如此的漫长，以至于当他抵达这出口时，几乎要忍不住大吼出来。
当然，他克制住了，他可不想惊动那个怪物，这时他放慢脚步，缓缓跨过柳子夜在水里的倒影，这意味着，他经过了尸墙。
黄虎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柳子夜，见她依旧木讷的一动不动，便又轻轻地跨出几步，顿时欣喜若狂。
他终于逃出了衣锦城！黄百山死了，那个女人也没有发现他，他自由了！
金色的忘川水面上，一朵浪花雀跃地向前奔去，在这无边无际地水面上显得十分微不足道。
然而，这朵浪花才雀跃没多久，便戛然而止了。
原来柳子夜猛地回头，脖子几乎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随后低头看向水面。
黄虎忽然心有所感，他回头往天上一瞥，成为人生的最后一眼。他只觉得，这张美丽的脸竟是如此可怕。
再之后，黄虎的身形便显现了出来。
其他幸存者们看到，黄虎表情呆滞，然后脑袋一垂，便也和他的师兄作伴去了。
“妈的，拼了！”
其余的幸存者们见到这一幕，只能选择殊死一搏。
几道身影从不同角度袭来，有的舞动着扭曲的长发，有的挥舞着狰狞的利爪，直扑天上的柳子夜。
“夜儿！小心！”
花想容看到这么多人袭来，而柳子夜却没有躲的意思，便忍不住提醒，随即又反应过来，现在该小心的，应该是其他人才对。
“夜儿快醒醒！”她试图传音给柳子夜，但是对方却如同深渊一般死寂。
“唉。”
这些小角色们，虽然是墙头草，但也是迫于生存，花想容像一个人一样活了这么多年，也不忍心如此滥杀，而且柳子夜现在的状态，更令她担心。
“悔箭…本心…光阴…该死的，要是能重塑本心或者逆转光阴就好了！”
花想容只能暗自遗憾，因为这两样她都不会。
长发，利爪，鬼手，这些攻击在即将触及柳子夜的一刹那，都停止了，随后，他们的主人，也目光呆滞，和那些尸体们勾起小指，组成了尸墙。
花想容看着尸墙，渐渐地升起了绝望。
它的位格太高了，虽然它似乎没有当年那么强，但是它的位格还在，这些小角色们要想躲过它，无异于痴人说梦。
花想容只能望向天边，期待着。
她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来的。
只要她来了，就还有机会。
某宣纸内，小云儿也语气焦急地询问吕员外：“死胖子，你知不知道夜儿姐姐到底怎么了？”
良久，吕员外弱弱的声音才从角落里传来：“嘘，你小声点，别被它给发现了！”
闻言，小云儿也压低了声音：“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它，不是，你的夜儿姐姐，其实，是个祟胎！”
“祟胎？”
“嗯，就是某些大祟的转世吧，我看一本典籍里是这么说的…”
“继续说！”
“然而大祟们，都…都是心怀不轨的，它们转世的时候也并没有完全泯灭，而是会留一个‘门’，在某些时候，则会跨过那个‘门’，暂时返回现世。”
“暂时？也就是说，夜儿姐姐还会回来的？”小云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她有些激动。
“这个嘛…典籍上也说过，每个祟胎都不同，有的就没有变回来，有的则是呆了成百上千年才变回来。比如说，有个樵夫在山上看见两个邪祟下棋，然后他发现过了几百年，斧头都烂了。实际上，他是祟胎，被袭击后变成大祟呆了几百年才变回来。”
吕员外讲述的声音越来越低，生怕这小祖宗生气了又拿他出气。
然而，小云儿却是并没有那样做，只是低声问道：“你也没有办法，对么？”
吕员外不做声，默认了。
宣纸内，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小云儿才问：“那你知道夜儿姐姐是什么大祟吗？”
“这…好像是‘誓’吧？”
“誓？”
“嗯，世人多以誓为虚妄，不以为意，然自天地间第一次立誓起，誓便诞生了，凡违誓者，皆可杀之。”
“口头允诺，违者，亦可杀之。”
“这些，都是《妖邪经》里记载的。”
吕员外有些恐惧，因为他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那种口头承诺，他也违背过不少。
小云儿仔细想了想，还好自己岁数不大，根本就没有许诺过什么，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夜儿姐姐才没有对自己动手吧。
她继续问吕员外：“我们可不可以像对付渡尘那样，先把夜儿姐姐抓进来？”
“绝无可能。渡尘尚且算是人，而这夜儿姑娘目前已经是大祟了，再者，真把她抓起来了，那我们这宣纸只能落入忘川中，被活活侵蚀而死。”
小云儿颓然坐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姐姐，云儿这次救不了你了…”
然而就在此时，她忽然感觉到，柳子夜，动了。
天边，虚假的天空似乎波动了一下。
柳子夜猛地将脖子扭转过来，看向来者。
来者，着一身黑袍，只有袖口处绣着一朵兰花，三千青丝披散而下，遮掩不住那绝世的容颜。
正是萧清兰。
她停在柳子夜的身前，痴痴地盯着柳子夜……身上的衣服。
“我说过，我会等你。”
“我也说过，我会亲手送你走。”
“我来了，至此，我萧清兰，一生并无背誓。”
她向前一步，握住了柳子夜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