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的声音在船舱中回荡,这个险象环生的时刻,贵族们的阶级观念和自私心态愈发凸显,他们变得不再像昔日那样彬彬有礼,而是褪去了社交场上的伪装,一言一行充满了怨恨和嫉妒。
船身的摇晃越来越剧烈,海水已经漫过了甲板,灾难的阴影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这个本应是团结一心的时刻,却成了贵族们相互攻击的时刻,他们的争吵声也变得更加激烈,不顾一切地彼此指责对方是导致这一切的元凶。
“快,放下救生筏!让我先上去!”
“争什么?你那么胖!不如多坐几个人!”
“别吵了!让女人先走!”
“女人?女人有什么用?他们会划船吗?让她们坐也是浪费!”
“难道让你坐吗?你就会划船?我看你连船桨都拿不动!”
即使有人提出了相对中肯的建议,都会被其他人想尽一切办法抨击。
所有人只能够顾得上自己,绞尽脑汁为自己争取着活下去的机会,属于贵族的谦让与礼节荡然无存,与他们身上所穿的价值不菲的服装极为不搭,使得这群身份显赫的人们变得如同王宫里的弄臣一般滑稽。
这还仅仅是贵族们的反应,在他们天生高人一等的思维中,根本没有将水手与下人纳入考虑的范围。
贵族的傲慢也如同一颗埋藏的炸药,引发了其他人的不满,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火苗就可以点燃。
而现在,埋下的恶意的种子已经开始生根发芽,伸出的名为自私的藤蔓开始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怎么回事?船长呢?快出来解释一下!不!快想办法救救我们!我会准备一笔客观的报酬给你们的!”
首先有一位贵族发现了情况不对,不只是船长,就连甲板上的水手都变得寥寥无几。
帕露已经注意到了,那些救生筏被水手们在没多少人会注意到的甲板的另一侧丢进水中,紧接着身手敏捷是水手们陆陆续续爬了上去,借着大海的咆哮和夜色,并没多少人能够发现水手们的小动作。
没有多少人能够注意,不代表着没人会注意到这边的动向,像是帕露为数不多知道名字的那名肚满肠肥的贵族皮格,就在为了登上救生筏而和那名收下了他贿赂的船员争吵着。
争吵在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手脚笨拙的贵族商人根本奈何不了一名整日漂泊在海上的船员,在他扯开嗓门骂出那些污秽之词之前,圆滚滚的身子就被水手推入了大海,在漆黑的海面上翻起一个很快就被巨浪掩盖的水花后,彻底没了声响。
这样的例子也不算罕见,但凡发现了水手们小动作的人,除了少数成功交涉登上了救生筏的,都已经沉入了海底。
在沸反扬天的甲板上,静静地站在一旁的帕露主仆二人反而像是异类,可在这种危难的关头,没人会注意她们二人的动静。
在生死存亡之际,人们的反应总是最真实的,帕露此行的目的就是亲眼去目睹这些。
她当然有能力救下所有人,但那是她的一种选择,并不是她的责任,哪怕真的要出手相救,也不是现在。
“莉薇娅这个白痴,到底什么时候把船给撞了个洞。下次见面一定得狠狠地骂她一顿。”克夏尔抱着肩膀,大大咧咧地靠在栏杆之上,任船只如何颠簸都稳稳地纹丝不动。
“克夏尔,注意形象。”帕露面不改色地提醒道。
“反正他们都得死,看到就看到了嘛。”即使嘴上这么说,克夏尔还是听话地稍微站直了些,放下了抱在胸前的双臂。
“也许有人能活下来,谨慎一些。”水已经没到了帕露的脚背,将贴身的高桩袜打的透明,潮湿的触感让帕露不禁皱起了眉头。
照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这艘船就会彻底的沉没。
是否应该去拯救他们的生命,帕露也拿不定主意,当抛开了勇者的责任与被灌输的所谓正常的价值观后,帕露发现人类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原来这才是人类吗?帕露问着自己。
她的过去太过狭隘了,只能看到身边的人,那些人无一不是投身于与魔族的战争当中,为了人类的胜利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可同样是帕露亲眼所见,人类也是被欲望与自私所支配的生物,当失去了魔族这样一个共同的敌人时,再也没有什么凝聚力能够让他们拥有共同的目标。
因此,争斗就产生了,不明真相的人类会互相指责,互相争斗,生死一线之时,帕露反而看的格外透彻。
在帕露犹豫期间, 脚下这艘华丽的客船终究无法继续承受大海的洗礼,没入水中的船身被滚滚的巨浪撕扯得支离破碎。
船上的贵族们再也顾不得去寻找救生筏,惊恐地四处奔逃,纷纷跳入汹涌的海水中。
那些价值不菲的华丽服饰在水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沉重而笨拙,在海上吸满了海水,坠的人向深处沉去,不论是否能够掌握游泳的技巧,在漆黑的海水面前都一视同仁,最终的归宿无一例外都是深不见底的海渊。
帕露亲眼看到,有人不幸被桅杆的残骸砸中,被浪花中席卷的船锚撕裂,鲜血染红了海水;也有的人则拼命挣扎着,试图游向离他们最近的救生筏。然而,海浪的狂暴和寒冷的海水使得他们的努力变得微不足道;还有些人尚有力气抓住附近的浮物,免于被海水吞噬,但也会被涌来的巨浪掀翻,一时间,海面上弥漫着混乱和绝望的气息。
在这一片混乱中,贵族们的尖叫声和哭喊声被猛烈的风吹散,只留下了无助和绝望的呐喊。不论他们曾经生活在多么尊贵和优越的环境中,却全部在这一刻无助地面对着死亡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