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自己的脸,我试图让自己从昏沉的睡意中清醒过来。

踢踏着拖鞋,如同一具行尸一般从洗手间里走出。

这才早上七点不到啊,虽然一会要去书店打工,但是多睡会也没什么。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再随便叼个面包就赶时间卡着点出门上班了。

要问为什么的话——家里多了两个人,做饭也是要花时间的。

嗯?为什么是多出两个人?

我看了看躺在沙发上,小被子垂落在地,唇边还带着点口水痕迹,安静闭眼的凛。

这家伙,昨天居然说什么【未成年人孤男寡女共同过夜,这是何等的银乱行为!为了防止百里琴化身禽兽,我决定成为监督者住进小悠家】……

后续就是死活不肯回家。

那就只能让她睡沙发了。

怎么可能和琴发生那种事啊,真是。

已经在头疼要是整个暑假,凛都要住进我家该怎么办了。

总不能天天让她睡沙发吧,实在不行,也只能把我的房间让给她了。

当然不是要一起睡,只是把现有的睡觉环境调换一下。

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然后放轻脚步朝沙发靠近。

脚上套着黑丝的凛身体力行地给我诠释了什么叫玉腿横陈。

会走光的啊,笨蛋。

我将掉落在地的被子重新给凛盖好,又抽了张纸巾温柔地给凛擦拭嘴角,听着凛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我一直以来莫名感到不安和焦躁的内心,仿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治愈。

假如,半年前,在那一切发生以前,能够这样,该有多好。

均匀的呼吸速度似乎变快了一点儿。

凛的睫毛动了动。

下一刻,一双迷糊的大眼睛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正拿着纸巾停留在凛嘴角处的手一僵。

“那个,我说我不是变态,你信吗?”

口干舌燥,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

凛眨巴着眼睛,迷糊的眼里很快恢复了神采。

要完蛋了。

凛抓住了我的手腕。

下一秒,是不是就要给我脸上邦邦两拳?

“早安,小悠。”

凛的脸颊触碰到了我的手掌,随后——

如同一只小猫,一边舒服地眯着眼睛,一边蹭啊蹭的。

喂,这也……

太可爱了吧。

“早……早啊!”

我结结巴巴的和凛打着招呼。

从楼梯中间的台阶上传来女孩子打哈欠的声音。

“早上好,小悠,本来想着做完饭去叫你起床的,嗯……?!”

我转过身,看到了穿着卡通睡衣瞪大双眼的琴。

“不纯洁异**往!!!”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凛,“你这个偷腥猫!”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后颈有寒气冒出,我下意识地从凛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掌。

“哼哼哼,这就是青梅竹马间独有的羁绊!你这个寄居在小悠家的外来者,早点认清现实收拾行李回家比较好。”

凛从沙发上一蹦而起,挺起胸不甘示弱地回呛道。

嗯……游荡的孤高之魂是不需要羁绊之地的。

我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因为突如其然的激烈动作而呈现摇摇欲坠姿态的香甜果实,如是想到。

这两个一见面就让空气中弥漫火药味的少女,要是之后真的都住我家的话——

头好痛,好像要长脑子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无视了仍在吵吵闹闹的琴和凛,果断跑去厨房做早饭了。

至少这顿饭一定得我来做,这也是我会提前早起的原因。

不然要是让琴和凛做饭,肯定又会陷入选择吃谁做的菜的诡异修罗场中。

一个半小时后——

已经将吃完的餐具清洗完毕,准备出门打工的我,遇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该说何止是意料之外,是我想破脑袋也不可能会提前想到的突发事件。

凛已经回过家中一趟换了套不显眼的服装,琴也把睡衣换成了适合穿出门的衣服。

凛依然准备像从前一样和我一起去“絮语”书店,我上班她学习,至于琴,用她的话说则是对我新工作的地方感到好奇,所以也准备过去看看。

只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出门,家里却来了意想不到的访客。

那是主角的父亲——

楚子河的父亲——

亦是我的生父。

“啊,居住的环境还不错,可以叨扰你一天,在这留宿一晚吗?”

嘴上说着疑问句,脚步却径直走进了我的家中。

仍然是之前所见的西装,只是原本英俊的脸,变得十分憔悴。

眼眶的特大号黑眼圈,即便用遮瑕膏都不见得能挡得住;上下巴的胡茬子有段时间没有打理了,显得沧桑和老气;就连前襟的领带都歪向一侧,再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股成功男人的气质。

我的大脑有点转不过弯,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书店那边,我会替小悠请假的,”凛对我说道,随即朝琴使了个眼色,“百里琴,你今天就住在我家吧。”

我默默点了下头。

凛会知道这家伙是谁,我并不感到意外,小时候凛也是有看到过母亲和父亲的合照的。

“小悠……便利店那边,晚点我也会帮你说一声。”

琴担心地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默默跟着凛离开了。

屋内的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只剩下了我和他。

“之前的那笔钱,我会还你的。”

我攥紧了拳头。

“啊,那个啊。”他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随便你吧。”

楚子河的父亲,往我家的沙发上一躺,脚上的皮鞋随意地搭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

仿佛这不是我的家,而是他家。

我皱起眉头,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着。

“所以,有什么事情么?”

“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被家人赶出来了,所以打算来借住一晚。”

“这里不是旅店。”

“啊,说的是呢,不过那笔钱,能帮到那个小姑娘,真是太好了。”

他靠着沙发垫,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打盹一般加重了鼻息。

捏紧的指关节咔咔作响,我最终还是压制住了心底的怒火。

是啊,我在期待什么。

嘿,你可不是主角啊,林悠。

【滚】

本想这么说的。

但是那笔钱,确确实实帮到了凛,或者说,是帮了我的大忙。

对于施恩者,我没理由把人直接轰出去。

“你随意。”

我平复了下紊乱的心情,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房间,将房间门锁死后,翻出暑假作业开始刷题。

仿佛只有溺入题海,才能够淹没我那支离破碎的心。

我一直在房间里待到晚上七点,即便是没吃午饭都恍若未觉。

再次打开房间门,回到客厅时,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沙发旁的地板上凌乱无序地堆放着一小堆空酒瓶,而这个男人,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

我发现自己今天似乎格外爱皱眉头,拧着眉把地上的酒瓶都收拾干净,随后进入厨房给自己准备晚餐。

如果不是肚子太饿,我是可以在自己房间待到明天早上的。

不知道是不是进入青春期长身体的缘故,总觉得最近的食量要比以往大,一个面包就能吃饱的日子,好像一去不复返了。

随着油烟机的噪音关闭,将最后一碗菜端至餐桌,我盛了一大碗米饭,准备解决自己的晚餐。

“啊,还给我准备了晚饭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沙发上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从我的手中拿走了饭碗和筷子,然后正坐在我的对面。

我低垂着眼帘,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起身又给自己盛了碗饭。

一顿晚餐在彼此的沉默中结束。

楚子河的父亲,在我洗完碗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又躺在了沙发上。

这次多了令人感到不悦的鼾声。

我关掉了一楼所有的灯,回房休息。

这一晚我睡得格外的早。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清晨。

一楼的沙发上已经没了那个男人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封严实合封的信。

我拿起它,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将它打开。

一串连一串的文字映入我的眼中——

“林悠亲启:

说实话,当初我知道你姓林的时候,我是很难过的。

虽然你肯定很不想承认,但是很遗憾,你身体上流淌着我的血脉。

我承认,我没有尽到为人父的责任,因此,我也没有指望你能叫我父亲,只是有些话,我还是想要告诉你。

当年我和你母亲的相识,其实是一个错误——

在最不应该的时机,我却偏偏认识了最好的她。

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总是处处替我考虑,如果将来你遇到这样一个人,那么你肯定也会明白,坠入爱河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遗憾的是,彼时我已有了妻室——

更遗憾的是,我选择了隐瞒。

和你母亲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回忆。

直到有一天——

她告诉我,她怀孕了。

嗯,如你所想的那样,我逃跑了。

要问为什么的话——

我爱你的母亲。

但是,人生不是只有爱情。

还有金钱,事业,地位。

这些东西,我只有通过依附我的妻子,才有可能得到。

真是可笑是吧?

可是,我不像现在的你,我年纪已经不小了。

我不再理想化,不再固执地认为,每个问题都有答案。

即便是如今让我重选一遍,我当初,依然会选择离开你的母亲。

只是会选择更妥善的处理方式,而不是直接一声不吭选择逃避。

后来我想弥补这一切的时候,你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这些年,我一直有在暗中观察你。

独立,坚强,即便身处逆境也能保留友善和爱心。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不论你认不认我这个父亲,有你这个孩子,我很骄傲。

虽然这份对你的认可,永远无法对身边人说。

哈哈,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了。

其实不论你恨不恨我,这些都不重要了。

人死了,两手空空离开世界,不会带走生者的情感。

我呢,前段时间体检的时候,身体出了点问题。

后来确诊了,肝癌晚期。

言简意赅的说明,就是我时日无多喽。

这些年攒了一点私人积蓄,全打到你账户上了,算是这些年,对你母亲,以及对你的亏欠,给予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别急着拒绝。

是,你是很坚强,你可以养活自己,不稀罕我那几个臭钱。

但是你想过没有,疲于为生活奔波的你,又哪里来的时间和精力,去提升自己呢?

你这一辈子,真的就甘心这样碌碌无为地过完一生吗?

按照你现在的生活轨迹发展下去,当你有了想要守护的事物或者人的时候,你能守护的了吗?

有了这笔钱,你可以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放在学习上,并且朝着你的梦想努力,朝着你憧憬的生活去奋斗。

你如果想要还我钱,就继续努力,这样将来才有资格查到我沉睡的墓地,逢年过节还能给我烧烧纸钱什么的——

我会和你母亲合葬在一起。

如果你想知道葬在什么地方,那就得靠未来的你,自己凭本事去找到这个答案。

小子,保重。

你不称职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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