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当顾晓霜手持火刑天烈剑使出的放海版天烈斩，被始皇轻轻挡在手心，没有掀起一丝波澜时，她悬在半空中，凝望着女人意味复杂的眼眸，如是想。

就像凝望深渊一般，当你打赢一只弱鸡时，下一只弱鸡往往也就变成了你。

此外，她大概犯了一个路线问题上的战略性错误，而且已经无法弥补了。

果不其然，落入耳畔的话，很快验证了她的猜想。

“……连朕，都不想放过吗？”

半空中，始皇静静地凝望着毫不犹豫来攻击她的顾晓霜，看着黑色长发少女熟悉的稚嫩面孔，与瞳孔中陌生的淡漠色彩，眼角的余光又瞥向此时一脸世界末日的妲己，和落满地板、仿佛被人用手强行撕开的漆黑天子龙服碎片，良久，才轻声说道：

“——比起让妲己穿上朕的衣服，果然，还是朕本人，更能让你有施暴的欲望吗？”

说着，她威严而美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浓重的悲哀，望着顾晓霜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挚爱毕生却已被人肆意践踏过的珍宝。

果然是这样……堕落的公主吗。

纵使早已对此时此刻的画面有了预想，但当真正看到霜儿那双陌生到极致的冷漠眼神，再也寻不见熟悉的温柔与依恋时，始皇的心脏还是忍不住一阵收紧，有莫名的窒息感浮上心头。

这……竟然会是霜儿看着她的眼神吗？

漠然，冷酷，冰凉的审视和浓重的攻击性，就像失去了一切可以称之为“感情”的事物，留下来的唯有纯粹的理性，或许，还有掠夺一切的欲望。

那个整天黏着她、连午睡都不舍得和她分开、总是喜欢露出温柔微笑的孩子，竟然会有这么一天，对她露出这种赤裸裸的眼神，明明是久别十二年后的重逢，却连一声招呼都懒得打，看到她以后唯一的反应竟然只是冲上来想要放倒她，然后再对她做出肆意**的暴行吗？

就像对梦中的妲己一样，她已不在乎青梅竹马的感受，唯一想要的，只有她青涩的肉体罢了。

这就是所谓的堕落啊……从内向外，彻彻底底的蜕变成冷酷理性、却忠于欲望的高等野兽。

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少女，始皇怔怔地望着她，心中的痛楚越发清晰可见。

——整整五年来，究竟是在那个女人手中经受了怎样的折磨，那个温柔的霜儿，才会彻底崩溃，变成如此冷酷而堕落的模样呢？

这样想着，她缓缓松开挡住火刑天烈剑的手，不再做任何防御的动作，而是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抚摸向顾晓霜的侧脸，仍在等待她的答案。

“……”

顾晓霜神情不变，感性思维被冻结的她，并没有因被始皇误会成“想要对她施暴”而陷入慌乱，依然还能平静地思考对策。

多亏有银之匙，她想，不然跟平常那样彻底慌起来就麻烦了，回去以后要多多感谢一下尼采才是。

现在，至少可以确定面前的女人有80%以上概率是梦境中的始皇，顾晓霜用火刑天烈剑挥出的放海版天烈斩被云淡风轻地挡下，唯有天之座才有这般余裕，她想，那么，后面的行动可以先以此为逻辑基础，先初步尝试进行。

她很快想好了对策，开口道：

“陛下，关于刚刚的攻击目的，我想我可以给出合理的解释，只是希望您在这期间，能与我一样，维持一定程度的理智——”

然而，话音未落，出乎顾晓霜意料的事却发生了。

“……理性。”

始皇重复着这个词，说出了让顾晓霜完全没有想到的话来：

“这……就是那个女人希望你变成的模样吗？她觉得，这样的你最符合她的审美，最让她有肆意玩弄的性趣和征服欲，所以才将你的意志改造成这种冷酷的样子吗？”

“……？”

顾晓霜一时怔然。

女人？审美？肆意玩弄？意志改造？

等等。

这是在说……尼采？

也难怪顾晓霜第一时间会联想到尼采，毕竟银之匙和强力意志的意志改造，本就是源自于她，说符合她的审美也是理所当然，而且，被始皇用“那个女人”这种蔑称来形容的人，顾晓霜记忆中好像也只有尼采一人，再加上“肆意玩弄”这种说法，恰好符合上次的求婚事件……不过，问题来了。

“陛下，您还留有上次梦境的记忆？”

顾晓霜没有犹豫，直白地问了出来——在她看来，也只有这种可能性可以解释始皇对尼采的记忆，何况，刚刚她也注意到，始皇对她和狐狸的“偷情”，虽然眼中有悲哀和痛苦，但似乎并不带着惊讶与错愕的味道，就像早有预料。

然而，更出乎意料的事，却又发生了。

“……上次……吗？”

闻言，始皇的瞳孔一缩，心中某个痛苦的猜测得到验证，眼底复杂的意味再度变得深邃起来，半晌，连声音都有些艰涩起来：

“果然，那也是真的吗，而且，也是你亲手做出的事吗……”

“……？？”

看着始皇令人费解的反应，顾晓霜眨眨眼，愈发困惑起来，虽然上次的确揭露了一堆黑历史，但毕竟都是在很温馨的氛围里相互沟通得来的，再加上长期缓冲，始皇最终也原谅了她，怎么现在却露出这种像是亲眼看了一晚她和狐狸在素言面前上床的表情来了？

“那个……陛下？请维持理性——”

然而，这一次，她的话还是没能说完。

“不要再提这个词了，霜儿……”

看着神情始终不变的少女，始皇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抚摸着她的脸颊，凝望良久，轻声道：

“理性么……的确，也难怪她那种象征着无序的神祇，会喜欢理性模样的你，冷酷却礼貌，理性却忠于欲望，会为了想对朕施暴而毫不犹豫地攻击，失败以后也能冷静礼貌地进行战术欺骗，果然是很让人心动的孩子啊，即使是朕，也快要喜欢上你这幅模样了……”

沉浸在自己感情中的始皇，并没有注意到。

当她话语中的某个词说出口时，顾晓霜的瞳孔，微微一凝。

等等。

——象征着无序的……神祇？

——这是在指尼采？

当这个完全陌生的代名词落入顾晓霜耳畔时，银之匙的思考模式不由得顿了一下，仿佛有一道逻辑的链条被打乱，进而引发了整座多米诺骨牌阵列的崩溃，纷繁如海的线索再度于大脑中重组，复杂的程度让顾晓霜有些生理性的头痛。

然而，在她刚刚寻找到一丝幕后的端倪时，她却感到有一根微微冰凉的手指，抵在了她的脑门上。

随之而来的，则是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不过，就算再喜欢，那也是被她玷污过的理性，被她肆意玩弄过的模样……”

不知何时，始皇的神情已经变得有些冷淡下来。

她用食指抵住顾晓霜额头，半晌，淡淡道：

“所以，还是变回朕最熟悉的霜儿吧——”

糟了！

这一刻，当恐怖的以太波动在始皇指尖凝聚时，顾晓霜瞳孔紧紧缩起。

——不好，真相还没有找到！两个人的对话里面一定有问题！这时候不能让感性的惊慌和恐惧感打断思维！停下来！快停下来！

但始皇的行事显然霸道无比，根本没有留给她说出半句话的时间，下一个刹那，无形的灵魂波动轰然扫过顾晓霜的大脑，灵魂深处的银之匙瞬间停滞运转，银色微光归于黯淡，被冻结的感性思维如海啸般汹涌爆发而来——

一百万只因恐慌而陷入炸毛状态的中华田园猫瞬间塞满了她的脑海，把刚刚那十万头冷酷傲慢的德意志银牧一只不剩地挤了出去。

“……”

积累到快要爆发的巨大感情在同一秒钟炸开，顾晓霜的大脑暂时陷入运转停顿状态，瞳孔渐渐化为无焦距状态。

不过，这幅模样倒似乎令始皇有些满意，她脸上冷淡的神色缓和了不少，抱起软倒的少女，不再停留窗外，飞入凌乱的卧室中，坐到床上。

“……！！！”

蜷缩在床角的走光狐狸，似乎还没从顾晓霜刚刚强艹始皇的一发天烈斩，和两人对话中的庞大信息量里回过神来，依然是一脸世界末日的恐慌感，眼看始皇抱着顾晓霜飞到床上，她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咽了口口水，用微妙的眼神看着仿佛即将要“享用战利品”的始皇。

“那个，陛下……”

狐狸的表情纠结片刻，仿佛是在思考究竟是去燃烧尽所有潜力、全力打倒大魔王始皇救回顾晓霜，还是乖乖地从心一下从天子剑手里保住小命、留待以后还能尝尝始皇吃剩的蛋糕渣。

半晌，她似乎得出了结论。

“……需要我帮您看一看外面有没有人吗？”

可耻地怂了。

面对这种“陛下您慢慢艹我给您把风、防着素言回来看到她妈妈正在绿她”式的奇葩发言，始皇不禁眉毛挑了挑，看了旁边的狐狸一眼。

以她的神秘性，自然能清晰地推断出这只妲己只是梦境中的幻影，和眼前霜儿体内的奇特状态不同，她从内到外都完全是十四岁的那只小狐狸，大概是堕落的霜儿为了给她造成心理打击而创造的“道具”吧……除了“喜欢霜儿并和她偷情”这点伪造外，模仿的倒还挺完美。

“嗯……妲己，你先去外面休息一会儿吧。”

始皇点点头，虽然只是梦中的幻影，但她也不会做出当着第三者的面诉说对霜儿的思念这种事。

于是，狐狸像得到了特赦令一样，忙不迭地抱起自己的衣服跳下床，连拖鞋都忘了穿，光着小脚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只是关门前，又用无比纠结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一眼抱着顾晓霜的始皇，俨然带着几分苦逼之色。

【砰】

随着狐狸的关门声，卧室又恢复了安静。

“好了，这下没有人能打扰我们了……”

始皇重新将视线投回怀中的顾晓霜身上，看着她已渐渐回过神来的眼睛，露出了一个淡淡落寞的微笑：

“虽然时间不多，但至少在你回到她的国度前，我们还可以好好聊一聊……”

【——她的国度】

仍有些微微怔然的顾晓霜，听着这个新的名词，朦胧思绪间，脑海深处缓缓组合成一道新的逻辑链条。

果然……两个人刚刚的对话，其实根本没有在一个频道上吗？

银之匙思维残余的最后一个结论，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感性思维的潮汐退去后，她正艰难地重组着真相的拼图。

“陛下……”

在剧烈的头痛感里，顾晓霜终于艰涩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这一次，她没有在开场白上再浪费时间，而是说出了至关重要的结论。

“——那个女人……陛下，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女人……我说的人，是尼采……银之匙的力量，是威廉尼采给我的……”

言罢，她用尽全身力气，将真挚的目光投向始皇，企图能从中看到一丝信任。

然而。

她还是失败了。

始皇静静地凝望着她，明明一字不落地听到了那些话，但却像听到小孩子都不会信的谎言一样。

她只是又露出了那种落寞的微笑，轻轻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霜儿，不要再骗朕了……”

始皇轻声道：

“——你手上那枚天之座级的婚戒，都还没摘下来呢。”

PS：这里说明下，这章的天烈斩放海了，正常情况下天烈斩是能对始皇口中的那个女人造成有效杀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