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有时能发出璀璨的光辉，有时也能黑暗得让人彻底绝望，这就是人性的两面。
陆显然很清楚这一点，而且在这个世界，有人的地方，这就是通病。
所以，林豪港一开口，陆就大概猜到了他的来意。
孤雪山庄和凌云城之围解了，血火门三分之一的主力被消灭了，几大宗门最后的权威人士也不在了。
除了逆转大胜的喜悦，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也白上了台面——接下来该怎么办？
而紧随这个问题之后的另两个问题则是——听谁的？以及凭什么？
陆很清楚，只需要这两个简单的问题，六个字，就足以让刚刚还在并肩作战的人开始争论不休，甚至反目成仇，刀剑相向，到最后完全把最重要，最开始的那个问题抛诸脑后。
如果可以，陆并不想参与其中，不是因为他无力处理，而是他不想为这种破事浪费自己宝贵的算力。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不吸取教训——黑格尔。”想到这些，陆不由得说出了一句古老的箴言。
不管陆有多么不情愿，不处理是肯定不行的。
当智控机仆们进行回收和建造工作时，陆简单对那些搜集来的装备进行了扫描，得到了一个让她非常不安的结果。
这些装备中竟然有许多没有在他原本数据库的库存记录中，换言之，它们是新造的，或者至少是组装的。
虽然在看到血火门主力大军时，陆就有所预感，但现在彻底坐实，还是让他非常担忧。
如果随他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只是少量散落的装备，那陆总归是有办法慢慢回收的。
弹药迟早打光，不懂得维护，武器也迟早损坏，到时候这个世界的秩序终究还是会回到原本的轨道上。
可如果有人懂的维修甚至制造，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基于现在的形势，陆迫切地需要建立一座探险基地，一边积蓄力量，以便了解更多情报，如果必要，他甚至打算组建一支智控军团发动远征，在事情进一步恶化，甚至导致这颗星球毁灭性的灾难发生前，赶紧做点什么。
到了日落时分，陆终于完成了所有重伤员的治疗，离开了医疗设施。
被治愈的人们并没有离开，在看到陆走出后，全都齐刷刷地跪伏在地。
“上仙再造之恩，我等感激不尽啊。”
“是啊，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您有什么要我们做的，我们万死不辞阿！”
这些人里有宗门弟子，也有平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他们无不对陆感恩戴德。
“不喜跪拜。”陆淡然说道“这是友谊之礼，某天，我或许会需要诸位协助，但在那之前，收下这份祝福。”
话虽如此，众人仍然跪地不起，陆用了一些时间耐心劝说，才让大家离开。
接下来就该去找林汐姐弟了，陆不需要询问，只要打开鸟卜仪的占卜阵列就能找到生物与灵能信号的位置就好了。
信号较为密集，说明林汐姐弟俩正在和其他人一起，陆估计争论应该还没有结束。
但他发现，有一个信号就在附近。
陆转过身去，面对着那个信号的方向：“有事吗？”
一人从堆积如山的废料堆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谦逊有礼的微笑，正是崆峒派的代掌门顾渊鸿：“陆先生，可算等到您了。”
“处理病患，现已完成。”
“陆先生妙手仁心，实在令人佩服，在下前来，是代表昆仑派向阁下表示感谢。”
陆用了一秒钟再次确认生物和灵能信号的位置，然后问道：“只有你吗？”
“实在惭愧，其他人现在都在忙于……唉……”顾渊鸿叹息一声“陆先生，能否换个地方说话。”
陆点了一下头：“可以。”
通过占卜阵列，陆确信周围只有一个人，对方的来意不明，但陆隐约能够猜到，应该是与正在进行的争论有关。
顾渊鸿和陆来到了附近一处临江的山丘上，然而这个位置并没有远离人群，而是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接近了，因为从这个位置可以俯瞰到下方争论的现场。
从数千宗门弟子们的“站位”基本可以看出，众人大概分成了三到四堆，而林汐姐弟俩就站在一群人的前方，看样子应该是这些人的代表，或者被这群人作为代表。
之所以会有后一种判断，是因为陆发现，林汐姐弟身后的除了孤雪山庄的剑卫之外，还有一群装束统一的人，他们是来自崆峒派的弟子。
崆峒弟子人数是最多的，占总人数的近三分之一，加上剑卫，占比直接过半了，因此显得林汐姐弟得到了巨大的支持。
从众人的举动来看，其余的几堆人一件非常混乱，时而对林汐姐弟发难，但说不了几句就会转移火力到其他人身上。
林汐似乎正在极力辩解或者说是劝说，显得焦头烂额，而平常言辞犀利的林豪这时却有点插不上话，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占卜阵列，强化接收定向音频。”陆通过调节系统，能够听到下方争论的一些内容。
“辈分高就了不起啊！凭什么你说了算！”
“我林汐可以对天发誓，绝无争位之意，我只是希望大家现在能以和为贵。”
“你们想怎么弄是你们的事，我们要回青城！”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不是想要苟且偷安，就是不肯接受现实，真没出息！要我说，现在就该趁机灭了血火门！”
人多嘴杂，各抒己见，每个人都在输出观点和情绪，各种靠谱的，不靠谱的意见交织在一起，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讨论。
即便是这样纷乱的情况，陆也很快整理出了头绪。
总体来看，有些人主张就地自立门户，有些人则是想要回去重建宗门，还有些人则是一心打算将复仇进行到底。
而这里面，最怪的就是林汐姐弟——林汐其实是来劝架的，没有任何主张，却莫名其妙成了“势力”最大的一方，被卷入这场混乱的争吵之中，完全搞不清方向。
陆对这一情况给出了简单的评价：“混乱。”
“唉……诚如阁下所言。”顾渊鸿叹了口气，说道“在下没有想到，才刚刚退敌，众人就忘乎所以，各自为政，实在令人心痛。”
“所以？”
顾渊鸿转向陆，抱拳作揖，恭敬地说道：“为今之计，须有一名实力资历皆足以服众之人坐镇，方可平息此事，在下想邀请陆先生出面主持大局，还望先生不要推脱。”
如果换做常人，必然顺水推舟，一口答应。
但顾渊鸿面前的人是陆，一个活了三万多年，历经沧桑变迁的永生者。
他平静地反问道：“这是你的任务，不是吗？”
顾渊鸿不解：“陆先生这是何意？在下怎么听不明白？”
陆见对方装糊涂，索性直接挑明，他抬起手，指了指顾渊鸿的右眼：“除了你，另还有谁能看到你所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