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虚拟现实早已经成为了现今很常用的技术,这种头盔类的VR设备对于我来说果然还是初次体验。

当装置接通的一瞬间,我便感觉到我的大脑被一股强烈的能量贯穿,像是电流,或者别的什么可怕的东西。

很快,这种令人感到不安的触觉便以大脑作为发信中枢流动到我的身体的每一处神经。

我本想紧闭双眼来缓解这种眩晕感,但我却惊恐地发现,我的身体在酥酥麻麻的同时,仿佛正在被这种无形的能量操控着,不由自主地强行睁开眼睛。

我只看到我的眼前又无数毫无意义的色彩在高速旋转,就像是注视着一个做工劣质的万花筒。

“虚拟形象生成完毕。”

一个听上去就知道是系统自动生成的语音响起后,周围的所有虚构的图案便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加速度旋转穿梭。

我发出了一阵阵无声的惨叫之后,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当我再次回过神来时,我的第一反应便是低头检查自己的四肢——老实说,伸出自己的双手并确认自己的手指头的数量是否正确,属实挺滑稽的。

确认了身上还穿着父亲留下的制服,手脚的活动能力也并没有受到影响,看来自己真的以一个和现实一模一样的形象进入虚拟世界了。

“啊呀,又来了一个。”

一个轻松愉快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抬起头,发现我的前面被一个有些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说话的是一位青年,淡黄色的头发,皮肤白皙,青蓝色的瞳孔,右眼下面有一颗泪痣。比较值得注意的是他头上戴着一副宽松的护目镜,与横穿整个脸庞的一道沟壑般的疤痕。

由于太过惊讶,我没有回应面前这位金发青年,而是瞪大眼睛望向四周。

我好像正身处一个非常空旷的环境,像一个小型运动场似的。场地的边缘被矮小的墙体围住,在围墙的顶端,好像垒着一些有着特定形象的装饰,作为这个世界的图腾或是什么象征。

那是一朵朵玫瑰花,尽管只是装饰用的雕刻品,却精致到宛如正在积极地怒放。黯淡的深红色如血一般,并在每一朵玫瑰花瓣的边缘处镶了一圈鎏金,使得一朵朵“鲜花”显得更加华贵。

镶金蔷薇...也算是个比较唯美的意象吧。

我一边想着,一边环顾着四周,除了自己和面前的这个看上去十分友好的青年之外,还站着许多人。

只不过,这些人此时此刻都齐刷刷地看着我。

“这样一来就是十四个人了呢,呵呵。”

“看上去很年轻啊。”

“居然让这么年轻的家伙参加,主办方到底在想什么......”

这些家伙对着我议论纷纷地,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喂喂,你叫什么名字?”面前的青年玩弄着自己外套肩膀上的白色绒毛,依然喋喋不休地看着我问道,“从哪里来?今年多少岁呀?”

“我......”

不知是刚进入VR世界的不适感还没有消去,还是被这种无缘无故表达友好的家伙吓到了,我本想张口却有些难以发出声音。

“询问别人的名字之前至少应该先做自我介绍吧?”

尴尬的思绪被另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一位年轻的女性走了上来。

我看着面前这位女性,与她非常别致的穿着——与我的警服和金发青年的大衣截然不同,她穿着一身远东风格的服饰,如果没记错的话,父亲告诉过我,这套衣服在当地被叫做“和服”。

淡紫色的碎花上衣与完全遮住双腿的淡粉色褶裙用一条宽大的米黄色腰带连接,女孩此刻抬起一只手,用同样宽大的振袖遮住自己的嘴巴。

女孩的脸庞也是非常典型的东方女生的长相,黑色的如瀑布般的长发自由地散落在身后,并在后脑处佩戴着一个华丽的蝴蝶结发饰,柳叶细眉下的一双棕红色的瞳孔正平静的看着我,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让人安心的亲和力。

“可是,我以为我的名字也没有那么重要嘛。”被这样一位美女轻声细语地指责之后,金发少年显得稍微有些委屈,脸上微微泛红。

然而他恢复心情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不少,根本没有给我喘息地机会,脸上便重新露出了开朗的笑容:“你好!我的名字是Nana,为了方便叫我娜娜就可以了——反正这也不是我的真名。”

还没等我回复,这个自称“娜娜”的青年便继续开口,“我今年大概20岁,职业的话...姑且算是个工程人员吧!”

说实话,他说话和思考的速度确实像是被人在身体里安装了一块秒表,“不过,太过简单的修理问题可不要来找我,我可真的会生气的——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倒也不用一下子说这么多......”年轻的女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我的名字是提姆·吉利欧。”

尽管我已经16岁了,但长这么大确实头一次遇到这么热情的架势,属实把我吓到了。

“嗯嗯,提姆同学,请多指教!”终于得知了我的名字之后,淡黄色头发的青年咧开嘴露出非常友好的笑容,甚至十分浮夸地冲我鞠了个躬。

“别担心,这位Nana先生虽然看上去有些神经兮兮的,但是我跟他相处过的这段时间里,他的人品还算靠得住。”娜娜身边的年轻女性将遮住口鼻的袖口放下,露出了柔和的笑容,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做出礼貌的动作,“我的名字是玉虹真纪子,请多关照,吉利欧先生。”

“啊,叫我提姆就可以了,玉虫...啊不对,玉虹小姐。”

一个太过热情,一个又如此彬彬有礼,我怎么应付得过来,连名字都叫错了......

“哈哈,你太紧张了,提姆同学!”娜娜看着我拘谨的样子大笑着。

“没关系,日本语的名字对于你来说的确很难念。”真纪子莞尔一笑,摇头示意我无需介意。

然而玉虹真纪子的话却让我反应过来——尽管我和她来自不同的国家,却能彼此听懂对方的语言,看来也是虚拟世界为了选手们能正常交流做出的语言统一的设定。

“好耶,看样子提姆同学也是个好孩子。”显然娜娜依然处于有些兴奋地状态中,“真姐,我们的伙伴可以增添一个了吧?”

“伙伴......?”我有些疑惑。

“我和娜娜先生认为,按照游戏的规则,提前挑选好一些信得过的人作为同伴,可以降低遇到突发状况的风险。”真纪子眨了眨眼睛,冷静地说着。

“所以,玉虹小姐目前找到的同伴,就只有...娜娜先生一个吗?”虽然是在询问真纪子,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侧目看向了她身边的青年。

“我应该感到庆幸。”说到这个话题,真纪子脸上的表情仿佛像承受了很大压力一般,“娜娜先生已经算是比较......正常的一位了。”

我跟随着真纪子的眼神望向她身后的其他人——有的两三个人已经聚集在一起,正在聊着什么,看来也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小团体,其中一人还用充满警惕的眼神冲着我看。

至于那些落单的,有的正慢悠悠地抬起头看着天穹,露出略带诡异的笑容;有的离所有人远远的,半睁着眼睛看向别处,仿佛这个场地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似的;还有一个——从远处看就觉得打扮非常奇怪的少女,正一个人站在那里,神情紧张左顾右盼。

看上去确实都不像好惹的角色——我如此想到。

但当我的眼神游离到场地的边缘,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蹲在那里时,我的瞳孔便因为吃惊而瞬间放大了。

我快步穿过娜娜和真纪子向那个身影走了几步,在我确信自己没有认错后,习惯性地从腰间拔出了一支手枪,直勾勾地指向那个背对着我的黑衣男子。

其实掏枪的动作只是下意识的,我自己也很惊讶,随身偷偷携带的物品不仅没有在进入虚拟世界前接受安全检查,甚至也被录入到了角色数据中,并成为了可以使用的实体。

“啊?”刚刚还十分活泼的娜娜此刻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呆在原地。

“提姆,你在干什么!”真纪子大惊失色,几乎要发出尖叫声。

我近乎失去理智的动作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所有人好像都往我这边凑了一些。

“我认得你,玻璃人!”我大喊着一些旁人大概无法理解的话语,“把手背后,站起来!”

“玻璃人”是一个代号,准确来说,是面前这个背对着我的男人犯罪时留下的自称。尽管还没有调查到他的真名,但作为一名血债累累的连环杀人犯,国际警署中的每个人都十分熟悉他的名号。

并且,我的父亲作为杰出的国际调查员的战功之一,便是拍到过杀人犯“玻璃人”的照片。从那以后,父亲除了处理一些日常工作之外,一项主要的工作便是追查这个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犯,只可惜,“玻璃人”十分狡猾,每次都能在我父亲抓到他之前把人杀掉并成功逃脱。

父亲失踪之后,我早就有怀疑过这场案件是否与这家伙有关,反复查阅过父亲追查犯人的记录,观看父亲拍到的照片,才能如此迅速地指认出这个男人。

现在看来,跟随着父亲追查的游戏来到这里便见到了这个家伙,那么父亲的失踪一定和他有联系。

“哦?看来这第十四个人,竟然还是一位老‘朋友’?”

明明被冰冷的枪口指着,男人却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慢悠悠地转过身,我这才第一次从照片之外的地方看到这个连环杀人犯的真面目。

与其他国际通缉犯相比,他显得年轻一些。灰黑的头发散乱到近肩处,如果不提前知道他是一个残忍的杀人犯的话,光凭他佩戴着金边单眼镜和略带惨白的皮肤很容易做出“他应该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先生”的错误判断。

此刻,他正咧开嘴,露出两排凶恶的牙齿,尽管是笑着,却让人不寒而栗:“这些人里,能认出我的,你还是头一个呢。”

“少废话!你把我父亲弄到哪里去了!”我的声音和我拿枪的手一样颤抖得厉害。

“你父亲?我怎么知道。”

“玻璃人”的表情仿佛变得有些失望,漫不经心地看向一边,丝毫不在意自己正被枪指着:“我杀过的人太多了,总不可能每个人都记得住。”

“你胡说!我父亲追查了你这么久,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你干掉!”

我一边压制着自己的怒火,一边喊着只有自己愿意相信的话语。

“嘶——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想起来这么一号人物了。”

听到我撕心裂肺的大喊之后,“玻璃人”那浑浊的瞳孔似乎略微明亮了一些,小声地自言自语着,“不过,我得想想......”

我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几乎要迸射出火花,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已经要移动了。

“提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不能轻易动手!”真纪子满脸担忧地大声叫喊着,可她身边的娜娜在此刻却十分安静,甚至看着这惊心动魄的场面看得入迷。

可当我即将丧失理智时,先是一声轰隆的巨响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与思考,随后如火山喷发般,从众人所处的场地四周传来了一阵十分诡异的音乐旋律,回荡在空旷的场地中,震耳欲聋,嘈杂不堪。

“看那边!”娜娜一边扯着我的衣服一边大声叫喊着。

众人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场地的前方不知何时升起了一个高台,上面站着两三个人影,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面面相觑的个人。

无奈之下,我和国际通缉犯“玻璃人”的冲突只能暂时终止了。

“我和你的账还没算清,你给我记住了!”我铆足了劲大声叫喊着,甚至想盖过音乐声。

“好好,等你先活过今天再说吧。”

“玻璃人”的反应令人十分恼火,他正眯着眼睛观察着突然从高台上出现的几个人,“毕竟,你肯定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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