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矛的攻击虽然没有洞穿孤雪山庄的防御，而且之后也没有再继续发射，但此时山庄内的众人已经是人心惶惶了。

没人知道下一次的攻击何时到来，也没人知道下一次，已经被削弱的法阵还能经受住几次这样的攻击。

知道答案的，只有陆。

血火门的能源储备最多还能以低功率发射两次光矛，法阵的强度还能承受大约十五次同样的攻击。

但这不是重点，因为只要选择继续龟缩在这里，仍然是死路一条。

陆一边进行着治疗工作，一边观察着周遭所有人的状态，他想知道，在这危机关头，除了林豪之外，还有多少勇者愿意成为英雄。

绝境之中，有的人会崩溃，而有的人则会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勇气。

而陆非常确定，那些养尊处优的“上流人士”和“贵族”从来不属于后者，在这个世界也不例外。

在他的远征探险中，见到了无数遭到异形或者邪神入侵的星球，面对即将降临的毁灭，多数的贵族和总督们并没有选择拼死作战，而是苟且偷生，甚至是毁灭前的最后狂欢。

陆清楚地记得，曾有一次探险过程中，接到了某个星球发来的紧急求援信号，由于这颗星球就在陆的航线上，同时也是星区内重要的工业巢都，因此陆毫不犹豫地率领舰队前往支援。

然而，当他到达那里时，却被眼前所见震惊了。

敌人的进攻尚未开始，行星总督和贵族们却主动放弃了大片的地区，将所有的舰队和地面部队全都调集到了自己居住的几处地区，如强盗一般掠夺着所有可以弄到的补给物资，将大量的平民百姓弃之不顾，任由他们被战火蹂躏，被邪神腐化，甚至向想要进入巢都避难的民众无情地开枪扫射，全然不顾这样做的恶果。

行星总督和贵族们躲在坚固的地堡里，周围是他们的亲卫和星球的驻军重兵保护，储备着足够他们使用几百年的物资，整日饮酒作乐，纵欲狂欢。

就是这样一群混蛋，陆还得去拯救他们！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惹上麻烦，耽误了自己重要的探险远征，陆真想把那些可耻的蛀虫烧成灰。

而更让陆恼火且无奈的是，他很清楚，当他率领着舰队离开之后，那些蛀虫还会继续窃据高位，恬不知耻地把功劳归到自己的身上，以“拯救者”或者“捍卫者”自居，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继续重蹈覆辙。

陆真正想要拯救的，是宝贵的工业设施，是重要的科技遗产，还有亿万无辜的生灵。

类似的事情，在陆持续万余年的远征探险中不止发生过一次。

所以，即便他没有被密道中的那些零件残骸吸引，陆也不会参与会议，即便参与，他也不会说话。

因为陆知道，有决心战斗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言放弃，而打定主意想要逃跑的人，从来就没有战斗的勇气。

黑石镇近在眼前，防御破绽百出，却是风平浪静，甚至陆这么一个外人到处瞎逛都没人管，而山庄内至少还有数千可用战力，但山庄内的人却选择了龟缩防御，是什么情况陆的心中早已了然。

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战斗的勇气，甚至根本就没想过要继续战斗，只是在绞尽脑汁苟延残喘，保全自己的性命。

这些人就是陆眼中的蛀虫，对他们的死，陆没有半分的同情和怜悯，沉默已经是极大的克制，就差没把“死得好”说出口了。

现在，碍事的蛀虫已经没有了，陆也终于可以开始他的行动。

一听说要打，林豪立刻站出来支持：“陆哥，接下来该怎么打，我听你的！”

“正面迎击即可。”陆说着，拿出一只头环“灵能强度……我是说，修为到达金丹以上者，需佩戴此物，冲锋在前，可另周遭‘天兵’失效紊乱。”

陆在说这话的时候，故意使用了扩音设备，让他的话尽量能让周围更多的人听到，许多人都将目光投到了他这边。

而且即使在对话中，陆救治伤员的工作也一刻都没有停止过，生物模块扫描伤情，陆根据情况对注射剂量和位置做出微调，机械臂精准执行，所以在陆的身边，还一直都聚集着大量的伤员们。

本来听到有人说正面迎战就已经很让人意外了，看到陆拿出的东西，就更让人费解。

在场的宗门弟子不少，宝物法器之类的东西他们都见过，如果陆拿出的是什么奇珍异宝，或者上古神器之类，那就算认不出来是什么，多半也会惊叹一番。

可是陆拿出的头环看上去实在在平平无奇，没有半分灵气，感觉就是普通的金属环，完全不像众人认知中的宝物。

“这……”林豪拿着头环，拿在手里困惑地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本来，林豪还想问“这玩意管用吗”，可是他机敏地看了一眼周围，立刻明白，这个时候不能有半分迟疑，于是立刻戴上“行，陆哥，我信你，冲锋的事情算我一个！”

林汐也是半信半疑，而且她的修为还不太够，但也立即表态：“也算我一个！”

不过，即便有林汐姐弟带头，其他人还是没有行动。

一方面，是因为刚刚开溜的家伙们带走的都是各自门派中的精锐，现场有金丹以上修为的人已经不多了，许多人有心想要帮忙的人实力不济，只能干着急。

另一方面，从一些人攥着拳头，摩擦着脚尖之类的小动作来看，他们有意愿，但是非常犹豫。

或许陆是一位神医，但治疗的方式完全超出了这个世界的认知，大家对他了解不多，疑虑也很正常，而且陆给出的方法实在是有点难以理解，踟蹰不前是正常反应。

林汐和林豪有些着急，时间在众人的犹豫和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滑过，他们看向陆，希望他说点什么。

但是陆没有说话，没有解释，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需要，也不能这么做。

最后的决战容不得半分的犹豫不决，如果不是出于自愿，那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极有可能出现动摇。

就在这时，有人站了出来：“在下不才，愿率崆峒弟子打这个头阵！”

林汐一眼就认出，这是之前商讨时，那个一直没有说话，不知名的崆峒弟子，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其他十多名崆峒弟子：“阁下是？”

“崆峒弟子顾渊鸿，辈分虚长众师弟师侄一些，现在暂代掌门一职。”说着，顾渊鸿拿出了掌门信物。

这下林汐也明白为什么之前顾渊鸿一直不说话了，因为他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宗门弟子，没有什么名气，实力也就是中游，这个掌门的位子几乎相当于是捡来的，完全是因为崆峒损失惨重，实在是没人了，才让他临时接手，无论是辈分还是实力，都远没有办法和其他几人相提并论，自然在讨论时说不上话。

不过，顾渊鸿没有离开，就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逃跑从来都不是他的选项，对于商议如何逃跑的会议，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十二宗门之中，崆峒的地位略有些特殊，因为它不只是宗门之一，更同时兼有守护边疆，地域外夷的职责，即便是最混乱的仙魔大战时期，不仅没有人去打崆峒的主意，甚至仍然定期足额地向崆峒提供相应的金钱和物资。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魔道被彻底消灭之后，崆峒是目前唯一一个仍然常年处于战争状态的宗门，组织架构近似军队，宗门内的弟子也都或多或少带着一股强硬的血性。

顾渊鸿向周围众人抱拳行礼，以洪亮的声音继续说道：“不瞒诸位，我对几位长老一心苟且的做法甚是不屑，奈何人微言轻，无力阻止，但绝不同流合污，崆峒弟子宁死不退，宁死不降！”

此言一出，顾渊鸿身后的崆峒弟子也齐声高呼：“宁死不退！宁死不降！”

尽管只有十来人，但是声音却响彻天地，震撼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灵，也包括陆。

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绝境之中，那些看似不够强大，却仍愿意舍身死战的勇者永远都让陆感到由衷敬佩。

接着，顾渊鸿走到陆的面前，再次行礼：“陆先生，在下虽然和您是初识，但在下能看出，先生不仅宅心仁厚，有妙手回春之术，更有万夫莫敌，只手回天之能！望先生不弃，将这个打头阵的先锋交予在下。”

陆打量了一下对方：“牺牲，在所难免，可有觉悟？”

顾渊鸿无畏一笑：“舍生取义，杀身成仁，这本就是大丈夫当为之事，不足为惧！”

不等陆回答，有人就接过话茬，只见几人从上方跃下，也来到陆的面前。

“这是什么话，就你们崆峒能耐？我们昆仑也不是怂包！先锋必须是我们的！”

崆峒，昆仑都带了头，剩下的人自然也不能含糊。

蜀山弟子也很快响应：“徐航那老家伙不是东西，我们蜀山弟子可不是软蛋！头阵我们来打！”

几名孤雪山庄的剑卫统领也站了出来：“凌云城，孤雪山庄是我们的家，先锋算我们一个！”

很快，所有能动员的战力全都自愿加入了战斗。

陆点了点头：“养精蓄锐，明日决战。”

最终的决战尚未开始，但胜利已经尽在陆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