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秦惜莲将她如何流落青楼又如何被贵人赎身的故事，殷雪柔和莹儿很快就陷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追剧状态。

现实往往比小说更加曲折离奇，秦惜莲的遭遇可比茶馆说书人口中的故事有意思多了。

离开酒楼返回大杀器时，殷雪柔的情绪已经大致平复下来，但莹儿还是哭哭啼啼的。

没想到夜辰和秦惜莲这对苦命鸳鸯，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催人泪下的故事，别说心眼儿耿直的莹儿，就连她不小心都赔哭了一场。

本来只想探探对方底细，弄明白究竟是哪方势力为她奉上这么一份大礼，谁知其中根本就不存在殷雪柔司空见惯的勾心斗角，整件事单纯得让她简直不敢相信。

“人无贵贱之分、么。”

夜辰那段铿锵有力的话语，余音仍在殷雪柔脑海中不断回荡。

越是强大的修士，把凡人视作草芥的倾向就越明显。嘴里讲着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漂亮话，骨子里却无比冷漠，令人作呕。

即便没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大能，也不会影响凡人的存续。但如果没有凡人，那些所谓的大能也就不复存在了。就算是妖魔威胁远超如今的上古时代，凡人不还是活得好好的么。

归根结底，在踏上修仙之路前，大家都是凡人。

修仙者比凡人长寿，随着仙门世家的代代积累，星罗大陆的版图渐渐被各方势力分隔，渐渐汇聚成如今的世界。

出生于商业家族的殷雪柔虽然也跻身修仙大能之列，却非常清楚凡人的价值，丝毫没有轻视的意思。

若是没了凡人，谁来盖房子种地采集灵石？

那些大势力的修仙者，难道都以为修炼资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夜辰虽然年纪不大，却拥有着不局限于自身立场的灵活思路和广阔视野，让殷雪柔产生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明日还要去检查拍卖会主会场布置进度，本来没打算拖太晚的，谁知越聊越投缘，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时至深夜了。

殷雪柔坐在梳妆台前，在莹儿的帮助下脱掉味道刺鼻的衣物，洗去脸上厚厚的胭脂水粉。

“夫人果然还是素颜的样子最好看。”

对于莹儿发自心底的惋惜之词，殷雪柔只得露出一抹苦笑。

殷家老家主触及瓶颈多年，已无法再进一步，油尽灯枯寿元将尽。

近年来，殷家表面上风平浪静，水面下却是激流暗涌，家主之争愈演愈烈。殷雪柔虽身为嫡系次女，却曾凭借着惊艳商才和祸水级的美貌收敛财富，迅速壮大麾下势力。

为了进一步巩固地位，她为自己找过一门亲事——中州韬光家。经过协商，韬光家决定送出一名旁系出身的男丁入赘，成为她的夫君。

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只要联姻成功，下任家主宝座就十拿九稳了。谁知她的夫君竟在大婚之日遭魔修刺杀不幸身亡，囍事变丧事。刚拜完堂就变成寡妇的殷雪柔不仅没能得到韬光家的支持，还落得个克夫的恶名，身败名裂。

原本被压一头的大小势力忽然抱团群起而攻之，殷雪柔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势力受到多方压迫节节败退，最终被赶出了权力中心。

回想起来，婚宴上发生的骚乱疑点颇多，直觉告诉她此事另有隐情。为了自保，殷雪柔这才将自己打扮成鼻子上抹粉的小丑，淡出了纷争的中心圈。好在打倒了她这个共同的敌人之后，其他兄弟姐妹都忙着瓜分地盘，把失势的她晾到了一边。

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那个才华横溢且野心勃勃殷雪柔已然死去，同时看清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选择从殷家权力斗争中抽身，专注于打理无人问津的家族外围事务。

将西州拍卖会选点启元城，是因为殷雪柔听说西州夜家家主夜豪与中州夜氏总执事私交甚密，想碰碰运气能不能跟中州夜氏搭上线。

此举并非为了窥探时机东山再起，而是想另寻一处靠山，保护好自始至终都忠心耿耿追随自己的少数部下罢了。

“莹儿，你觉得夜弟弟怎么样？”

“很好呀，脑袋聪明，人品不错，长得又俊，跟惜莲姑娘简直天生一对。”

“两人的确很般配，但你就没点别的想法？”

“夫人说的想法是？”

“你就不想找一位像夜弟弟一样的如意郎君？”

“想啊，夫人有办法？”

“我试试......”

尽管莹儿天赋出众又很忠诚，可惜脑子是真的不好使，有时真的让殷雪柔颇为头疼。都300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一样。

虽然没法仅凭一席话就看清一个人，但夜辰给她们造成的冲击就是如此之大。而惜莲姑娘虽为散修，容姿气质却一点都不逊色于世家女子，想跟她竞争，莹儿除了修为以外恐怕没一项能比得过。

小两口情深意笃，殷雪柔也不好示意得太明显。

只要能把他拉到己方阵营，哪怕让莹儿做小，也算是替她寻得了个好归宿。

尽管殷雪柔元阴完好，作为女人的名声却已被抹黑，又在家族中失了势。即使如此，她也知道自己的姿色有多少人垂涎，一些本来毫无机会的家伙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为了避免惹祸上身，如今这副惹人厌恶的伪装非常受用，让很多人地位尊崇、不好强硬拒绝的人碍于面子，无法对她出手。

单纯为了利益想娶她的冷血男人实在令人生厌，色迷心窍的家伙也让她感到极度不适，成天到晚跟那几种人打交道，她已经有些累了。

还是跟夜弟弟这样心性极佳、有见地又视野开阔的人交流起来，更让人心情舒畅。

既然自己无法得到女人的幸福，至少也要照顾一下服侍自己多年的丫鬟，她是这么考虑的。

“夫人，咱们明日是不是就能见到夜公子的父母了？”

“明日以办正事优先，招募夜弟弟的事需等到拍卖会以后。再说了，夜家那么多人，你知道谁是他的父母？”

“对哦。”

“让人悄悄打探一下夜弟弟在族中的境况，套话时尽量避免直接出现他的名字。”

“是，夫人。不过，夜公子真的会心甘情愿的来咱们这儿吗？”

“不知道，但值得一试。”

身处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时，殷雪柔难以顾及太多，有些迷失了本心。如若当时能有这么一位知音从旁敲打，她也不至于急于求成的拉拢外部势力，自以为下了一步好棋，却露出致命破绽。

夜弟弟和惜莲妹妹都不是贪财之人，阅人无数的殷雪柔对自己的判断有着十足的自信，单纯的利益交换无法打动他们。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诉之以情。

片刻的思考之后，殷雪柔心生一计。

“派人去调查拍卖惜莲妹妹的那家青楼，弄清楚到底是谁陷害了她。还有，尽可能回收她一路上卖掉换取盘缠的灵器，不管花多少钱都行。”

只是，秦惜莲这个名字，应该不会那么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