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么办?”

黛布拉的脸上充斥着急躁,严峻的情况注定她们犹豫的时间并不多。列车正以远超寻常的速度驶向帝都城内,约莫五分钟之后,就会进入爆炸范围之内,到那时,即使只是余波,也足以造成生灵涂炭的景象。

火热的空气炙烤着皮肤,因此饱受煎熬的却是内心。=黛布拉注视着莉迪娅的侧脸,看着那紧迫思考着的神情,她几次开口都难以言说。她不知道莉迪娅是否想到了,那个能够将损失降低最低,没有办法的办法。

“神啊,这也是你对信众的考验吗?”

黛布拉将十字架紧握在手中,双手合十着向天祷告,这一刻她多么希望神明能垂眸,帮助祂的子民们度过难关。可惜黛布拉的衷心祈祷并没有得到回应,只有耳边不断呼啸而过的风声提醒着她,需要做出选择了。

“莉迪娅,我先在这里拖延时间,你去后面救援乘客。”

黛布拉终究还是没能做出选择,甚至于,她为自己产生过如此罪恶的想法,都感到羞愧万分。她需要深刻忏悔自我的缺漏,但恐怕,她再也没有进入告解室的机会了。她从困顿中苏醒,神明对于她心灵的指引让黛布拉的双眸中不再沾染迷惘。

她语气坚定地对还愣在原地的莉迪娅,怒斥道:“莉迪娅!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了!按我说的做!”

莉迪娅并没有理会黛布拉,她沉默地转过身,泛起波澜的眼眸望向身后,似乎那里正站着一个人在注视着她,期待着莉迪娅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原来如此,这就是电车难题吗...”

莉迪娅此刻才真正的切身体会到,姬希为她讲述的那个故事是何意义。当她真的站在这个无法逃避的分岔路口时,列车呼啸着向她驶来,钢铁巨兽的狰狞令人恐惧,可是无论她朝着那个方向躲避,就必定会有另一个方向的无辜者牺牲。

既然如此,为何要避呢?

莉迪娅对着身后想象中的虚影传递出自己的信念,似乎是看见了对方脸上的不屑,她不由得露出了轻笑。身旁的黛布拉看见这一幕,顿时抓住莉迪娅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语气焦急呐喊道:“莉迪娅你是不是疯了!?什么时候还能笑出来!”

“或许我从来都没有正常过吧。”

莉迪娅拍打着黛布拉的手臂,示意她不必担心,沉着冷静地开口指示道:“你去后面疏散,安抚乘客,这里我来处理。”

“处理?你要怎么处理?根本不可能...”

“黛布拉修女。”莉迪娅强硬地打断了黛布拉的话,语气依旧是往日的柔和,却多出了不容抗拒的意味:“相信我,乘客们更需要一名修女的指引。”

黛布拉察觉到莉迪娅眼瞳充斥的决意,与她不同,这不是决定自我牺牲者该有的神情。冥冥之中,她如同听到了心中浮现的低语,不断重复着让自己相信这个女孩,去做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

“好,我马上回来。”

黛布拉不再犹豫,转身就朝着后面的车厢冲刺。可是等她踏过动力车厢与普通车厢链接处的刹那,身后金铁断裂的声音突然响起。她错愕地回头,发现链接处已经被斩断,三节动力车厢载着莉迪娅远去,失去动力的车厢瞬间就被拉开了距离。黛布拉遥望着莉迪娅难以企及的背影,喃喃自语地说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啊...”

莉迪娅来到最前方的位置,向前眺望着,不远处就是一座由铁轨铺设而成的大桥,其下则是碧波荡漾的清澈湖水。狂风席卷在莉迪娅的身上,却只是吹拂起她额前的发梢,金色的发丝飘扬在空中,犹如耀眼璀璨的金色天际线,划破了死寂的夜晚。

莉迪娅心神沉寂,明明是危难时分,可是她的灵魂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火热,共鸣的回响传递在她的手中,刹那间迸发出无与伦比的金色光辉,光芒再化作纽带,缠绕在车头,继续向两旁延伸,捆绑在路过的巨石之上。

霎时间,莉迪娅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压力挤压在双臂之上,纽带过于紧绷着阻碍车头的前进,可是依旧无法遏制住这股毁灭的欲望,只是延缓了片刻,光带便应声折断。莉迪娅被反作用力弹出,在地面上滚落着,来到了断裂的边缘。

她手臂颤抖着从地上站起,凝视着已经有些脱力的手掌,莉迪娅哀叹着说道:“现在的我还是不行吗...”

但突然间,莉迪娅仿佛听到了来自于姬希的低语:【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自己的骄傲和矜持?】

是啊,那些曾经被自己下意识忽略的缺陷,却总是被姬希在讽刺中点出。虽然总是对姬希保持着纠正的态度,可实际上,她才是有所领悟的学生啊。

莉迪娅从怀中掏出一瓶药剂,其中蔚蓝色的液体带着蛊惑的滋味。这是在清剿完残存的神明之泪后,唯一保留下来的孤品。莉迪娅本想将其带入帝都,交由伊甸园内药剂学的导师,希望能够从中获取成分,以防止它继续在英兰帝国的其他区域泛滥。

“姬希,我要开始不择手段了。”

莉迪娅没有丝毫犹豫地将瓶盖扭开,仰头灌入口中。在吞咽的过程中,她突然想起,如果姬希得知自己竟然也会借助这种不正规的药物,来寻求短暂的实力突破,是否会笑出声呢?

可惜莉迪娅来不及想象出那个画面,就被脑海中剧烈的刺激打断了思考。宛如成千上万道凄厉的啸叫声将她围绕,狂笑地蛊惑着她的神志,一同坠入那疯狂的深渊。莉迪娅站在悬崖边,脚下就是她理想中的世界,如梦似乎,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只要纵深一跃,她就能实现梦寐以求的目标。

可是无论身后那些嘈杂如何推搡着她,莉迪娅都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目露疼惜地感慨道:“原来当时的姬希所承担的,是这种压力吗?”

“那我也不能输给她啊...”

伴随着话音落下,莉迪娅猛然挥散那些虚伪的幻象,气喘吁吁地再度举起手臂,这次从她掌心爆发而出的光辉,几乎将整个列车包入其中。锁链的尖端带有锋锐的铁刺,拖拽着灾难前进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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