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凝坐在石台边,身后是涓涓流淌的小溪,水流声悦耳——可惜溪水是淡绿的,溪边有芬芳的小花——可惜花草也是绿的。

就连黄蜂采蜜这颇有意境的一幕,在木婉凝心底也变成见异思迁的渣男昆虫在耍流氓,少女鸟语花香的内心,仿佛一下子灰暗起来。

喜欢是一种很甜蜜的情绪,甜蜜到如剧毒一般会令人失魂落魄。

很小时候,师祖就劝告她,不要动心,不要去喜欢,因为在师祖眼中,那个从小乖乖女的“四师公”就是爱上了天意城皇帝,才被他影响,堕落至此。

师祖对此痛心疾首,觉得男人简直就是女人的毒药。

每个男人都是上天派来引诱女人堕落的恶魔。

可木婉凝却觉得,不是这样的,至少大平哥不是,大平哥心中总是充满“大义”,做事向来井井有条。

他的眼睛很少关注儿女私情,即便自己刻意在他面前展露魅力,他也只会认真直视自己的眼眸。

他是个完美的男人,完美符合木婉凝对“丈夫”这一角色的幻想,正直、强大、理性、禁欲、彬彬有礼。

就好像男人喜欢不食人间烟火的纯洁处女,姑娘们当然也有“圣人”情节。

可大平哥那样的圣人,竟然在魔姬的挑逗下脸红了……这是木婉凝第一个破防的地方。

当然,最破防的其实还是后来那句话。

“跟你也没有。”

一句话把她的暗恋摔在地上,一句话让她这份少女怀春变成可笑优伶。“圣人”的圣,如今天理循环,报应到了自己头上。

她终于明白——并非每颗漂亮的种子,都一定会为她盛开。

“婉凝姑娘?婉凝姑娘?”

洛熙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木婉凝懒得搭理,以前她觉得洛熙可怜,看到腐烂的魔姬后,这份可怜又多了几分敬意,毕竟对方是冒着如此悲哀下场来帮助义军。

可现在……呵呵。

死狐狸精。

她才不信那些白痴借口呢,当她是小孩子吗?好歹她也是宗师了,虽然文宗师没有武宗师那么能打,可小小年纪达到这个地步,放眼整个江湖都足够令人惊叹。

从小到大,类似“天才”的赞誉,就没在她耳边缺席过。

然而——那个臭女人靠近后的第一句话,就令木婉凝无法淡定。

“你这样会失去他的。”阴姬笑着告诫,“像他那样的男人,绝对不会主动推进与女孩子的关系,礼貌就是他的枷锁。你别扭,他只会离你更远。”

木婉凝气鼓鼓撅嘴,“跟我有什么关系,失去了才好。”

“真的吗?其实我觉得他挺不错,谢谢你成全我们……”

“诶你!”

木婉凝气急回头,恰迎上阴姬笑靥如花的俏容,她这才一下子意识到:对方是在诈自己。

“傻姑娘。”

阴姬怜惜揉了揉木婉凝的头发,小丫头并未阻止,只是噘着嘴,一副又傻又可爱的赌气样。

那股想让她和三师弟修成正果的欲望更强烈了。

为什么呢?她自己也在思考。或许,目睹这些亲人的幸福,可以冲淡一些她愧疚和自责的阴霾。

“你要是想和大平水到渠成的话,我教你个法子。”阴姬突发奇想。

“什么?”

“跟他打赌。”

“打赌?”

“对呀~”

阴姬温柔捏了捏木婉凝的脸颊,这个动作令木婉凝想起自己的娘亲,鼻尖忽然酸楚。

“他赌性很重的,肯定忍不住,到时赌赢了,你就邀他陪你饮酒,然后假装喝醉,靠在他身上,冲他撒娇……”

“哈?”木婉凝震惊,“这这这这!这不是倒贴吗!”

“追求自己喜欢的男人,有什么倒贴的。”

木婉凝还是有点无法接受,“可是,我师父说了,姑娘家太主动,会被男人看轻,吃干抹净不负责任……”

“你觉得大平他是不负责的男人吗?”阴姬反问。

木婉凝愣了一下。

阴姬拍拍木婉凝肩膀,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要因人制宜呀,妹妹,大平的问题在于他想太多了,也就是太负责了,这时候,恰恰需要姑娘家主动给机会,否则会越推越远。”

“多谢洛姐姐指教……”木婉凝犹豫了一下,又问:“可我要是赌输了呢?”

“放心吧。”阴姬拍酥胸保证,“不会输的,你不可能比他还倒霉。”

此时,木婉凝也渐渐冷静下来,吃醋的情绪在阴姬安抚下悄然退潮,稚嫩的理性重新占领智商高地。

“洛熙姐,你为什么要教我?你和大平哥,刚才真的没发生什么吗?”

阴姬感到好笑,她把刚才的事解释一遍,果然这次,木婉凝听进去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大平哥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少女消沉的目光很快被雀跃所取代。

溪水不绿了,花草也是姹紫嫣红,恣恣春意的盎然与洒脱,在少女诗样的情怀中飘弥。

“谢谢洛姐姐!”木婉凝在阴姬脸上亲了一口。

阴姬手摸脸颊,有些发愣,咦,这算是……不小心牛了师弟吗?

寥寥几句哄好弟媳妇,阴姬又匆匆赶去前堂,打算看眼三师弟有没有听她的劝告,先把神尼给控制住。

前脚刚至,后脚一股可怖的气息就在不远处爆发,阴姬定睛细看,是三师弟与神尼,正于众人面前对峙。

“逍遥派的小子,说话之前请三思,你为何凭空污贫尼清白?”

南海神尼俏容冷若冰霜,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她倩目微红,倔强的神情中夹杂丝丝委屈,如此模样,令场上义军信了大半。

夫子宫的前任老夫子出来打哈哈,试图声援神尼,“赵贤侄,咳,南海菩萨不远万里,来助我们成事,这份心岂是天意城妖人能有?切不可亲者痛仇者快,寒了诸位义士的心啊。”

赵大平丝毫不受影响,也并未拔出手中的剑,他那俨如骄阳般的眼眸,炯炯锐利,仿佛能直刺入人内心深处。

“三个人,罗刹,战鬼,甚至医圣,这是针对杀我的陷阱,但天意城如何确定我会去那里?神尼前辈,给所有人不同的计划中,只有给你的计划,是我会偷秦国玉玺,然后回去接应。”

神尼面色大变,她没想到赵大平竟然真在这儿留了一手,当即取出佛尘,想要突围远遁。

可下一秒,她就听到,那位老夫子疑惑地:“赵贤侄,什么意思,大家知道的计划不都一样吗?”

赵大平忍俊不禁,“确实一样。但心里有鬼的人,可不敢这么确定。”

众人目光再度向神尼汇聚,随后便注意到她手中武器,和走到一半的架势。

刹那间,真相昭然,观者震惊的震惊,拿兵器的拿兵器,场面陷入混乱。

喧嚣的叫喊中,赵大平直视神尼,目光微微失望:

“没错,我诈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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