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嘴唇的柔软、和女人身体的香味，仿佛还残留在她的唇边。

似乎还有微微冰凉的修长手指，在她的身上肆意游走，大衣下的完美身躯，紧紧地将她束缚在醉人的感官刺激中。

“……”

黑色长发的少女，怔怔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墙边的钟上，时针已走到了下午两点，但她的记忆似乎依然停留在陷入黑暗前，那双深邃如星云的银眸之间。

漫长的沉默。

“……卧槽！！！”

终于，睡意被彻底驱散的那一刻，顾晓霜的瞳孔缓缓有了焦距，然后重重地呛了起来，冷汗更是从额头上瞬间滑落，撑着双臂坐起身，像是做了一场恐怖的噩梦一样，待到看清周围天子卧室熟悉的布局后，她才渐渐冷静下来。

——等等，刚刚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她被尼采按在素言的办公桌上咬了一口？先是晕过去、朦朦胧胧间好像还有更过分的事发生？

——所以说她现在是被素言拿轩辕剑砍死以后到了地府吗？这里是始皇给她准备的客房？怎么没看见尼采？被始皇踹去隔壁炼狱当恶魔君王了？

带着乱七八糟的心思，望向四周，顾晓霜看着空无一人的卧室，目光扫过每一处角落，最后停留在床边桌上的一杯仍冒着热气的牛奶，和杯旁的一张字条上，少女素雅的字迹。

【安心吧，植入工作很完美，只是因为一些后遗症，所以你要睡到下午才醒，尼采冕下中午吃过饭就已经离开了，我正在书房处理政务，醒了的话，先喝杯牛奶吧——素言留】

“……”

顾晓霜拿起那张字条，眨眨眼，紊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然后看向落地窗外的紫禁城，那些巍峨屹立的宫殿。

“刚刚……是在做梦吗？”

记忆的六小时空白和这张字条渐渐对应，顾晓霜露出有些迟疑的神色，回忆着睡梦中令人心脏加速的朦胧触感……虽说是真实到让人回味的感觉，但仔细想来，和小时候偶尔做的春梦，好像也没有多大区别？

都是看不清女人的容貌，都是模糊的黑暗视界，都是只能回忆起断断续续的片段……而且这次更过分，俨然回到了她还没尝到狐狸肉味前，那种因为没有性经验、所以总是“关键时刻前一秒醒过来”的悲伤状态。

况且，最重要的是，梦境往往都是反逻辑的——尼采那种性冷淡的家伙会对她作出这种猥亵犯一样的事？开什么玩笑，这比说始皇会干这种事还离谱一万倍。

但即使那些睡着后的感觉是做梦，睡着前、清晰无比地看到的那一吻……

“不是梦吧？”

顾晓霜喃喃自语。

然而，尼采既已离去，这座祖龙阁里，也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顾晓霜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头痛地捂住了额头。

“这家伙，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她的计划里，为什么总有这么多离谱到家的环节……难道智者都是这种喜欢离谱布局的类型吗？”

正如她所言，好像从苏天征抵达上沪开始，尼采的布局就渐渐往诡异的方向偏移，虽然每次结局都是皆大欢喜，但过程却越来越让她吃不消。

不过，对她想发火也没法发，甚至还只能表达感动——说到底都是她占便宜尼采吃亏，虽说她是把肉体暧昧当动物交配看待的性冷淡，但毕竟作为女性，被三天两头占便宜已经是很大的牺牲了。

可再这样下去，总感觉她未来有一天会为了计划，而要求她做出一些跨越道德底线的事啊……

到那时候，她该怎么办？

乱糟糟的心绪滋生间，黑色长发的少女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穿上拖鞋，走下床，举起那杯牛奶，一饮而尽，然后向卧室大门处走去。

不论如何，现在还是先考虑素言那边的问题吧，现在是下午两点，再过几个小时，开幕式就要举行，时间不多了。

岂料，顾晓霜尚未走出几步，大门处一声轻响，却被缓缓打开了。

“哎……已经醒了吗？”

映入顾晓霜眼帘的是一袭素雅白衣的稚嫩少女，她怀里抱着一个提袋，先是一怔，然后带着微微惊讶和喜悦的神情，走到她面前，摸摸小脸碰碰肩膀，才松了口气，柔声道：

“尼采说可能要到下午才醒，结果一等就是六个小时……果然，的确没什么事了，感觉还好吗？”

“嗯……我很好，不用担心。”

看到夏素言，顾晓霜神色有一瞬间的微妙，毕竟很可能睡着前才被另一个女人吻过，醒过来后就面对正牌未婚妻的温柔关怀，下意识有些心虚。

不过毕竟真相还未确定，怎么也得等问清尼采再说，她心态还算平稳，转眼间就恢复如常，微微一笑，道：

“已经两点了，这个时间点的话，应该不耽误大会的开幕式吧？”

然而，不知为何，夏素言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歪着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直至看到让顾晓霜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少女才露出温柔的笑意。

“感觉……又回到了十二年前一样。”

夏素言轻声笑道：“如果妲己也愿意弄出一个幼年版的以太伪装的话，我突然想把今晚的聚会定在皇家学园的寝室里了，想来，一定很让人怀念吧。”

正如她所言，此时此刻，少女少女站在这熟悉不变的祖龙阁里，仿佛十二年前的时光重现，如果再加上当年的狐狸，那该是多么温暖的场景。

不过，顾晓霜似乎不那么想。

“那个……你不会是想在那栋小楼的寝室里用幼年版形态一起玩吧？”

她的笑容有些微微僵硬，道：“报复狐狸需要报复得那么彻底吗……”

——这实在不怪她的思想龌龊，而是素言屡次突破下限的玩法让她心理阴影大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一提起三人聚会，她脑海里就蹦出来“这素言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最新play”的微妙想法。

可惜的是，这一次，她好像猜错了。

“……”

夏素言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瞳孔中流露出几分颇有兴趣的意味。

“对啊，原来还可以这样吗——”

“……等等！我收回！我收回刚才的话！”

顾晓霜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犯下了生命中最大的错误之一，险些吐血，但遗憾的是，素言已经一脸受到启发的模样走过了她身侧，把怀里抱着的纸袋倒放，转身微笑道：

“嗯，就决定采用霜的建议了，今晚的聚会就定在那栋小楼吧，我待会儿就通知妲己，让她到时候用幼狐版的模样赴会，然后再多准备几件你最喜欢她穿的那件黑色透明睡衣，当然，现在……”

顾晓霜一脸灰白化，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有空向尼采取取经，请她教教说话的技术之类的。

不过，虽说心情濒临崩溃，当素言的下一句话落入耳畔时，她还是抬起了头。

“……现在，还有五个小时，先回无尽号吧。”

说着，把顾晓霜的手机拿出来放到了她的面前

“我也跟你一起过去，就当考察了。”

……

20分钟后UNSC海军无尽号机库

顾晓霜搀扶着第一次离开大气层的素言走下无尽号，在登上来接送的鹈鹕机前，顾晓霜关闭了尼采给她准备的少女躯壳，防止自己一踏上无尽号的地板，就被一堆船员，尤其是女船员围着拍照

顾晓霜看向自己的四周

无尽号

是的，无尽号，UNSC海军的旗舰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26年后，她终于再度踏上了这艘战舰，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再熟悉不过，处处都存在着她在这里工作生活的痕迹。

“霜？”

素言戳了下顾晓霜的后背

“该走了。”

“嗯。”

顾晓霜点点头，走到旁边一个立柱边

“罗兰，通知姬子少校，榛名中校，赵野准将，猎人小组和枪骑兵小组15分钟后去简报室，然后让高营长转告地上那几个飞行员投影听会。”

“好的舰长。”顾晓霜话音刚落，立柱上出现一个一战飞行员形象的虚拟投影

“还有，欢迎回来，长官。”

“嗯。”

15分钟后，简报室

待所有人都坐好后，吧素言送去舰长室的顾晓霜才姗姗来迟，她走上简报室的台子，看着面前的坐好的所有人

“既然你们过来了，估计也对现在情况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尤其是你们枪骑兵和猎人俩小组，我听老赵说你们小队一到这里就开始找这边新闻看。”

“这次行动没有最高司令部的授权，可以说是违规的武装介入，如果你们有问题可以离开。”

“报告！”就在顾晓霜找战场平面图的时候，猎人小组的指挥官开口了

“说。”

“敌人是谁。”

“除了神州军警单位以外的所有朝着你们攻击的人。”

说着，顾晓霜打开了现场的三维地图

“现在我来布置下所有人的具体任务。”

“老赵，姬子，榛名你们三个进入第一会场，姬子，你在墨汐身后的过道待命，敌人一动手你开纳米同步把盔甲穿好，把墨汐抢过来，榛名占据有利射击位置，为姬子提供掩护，老赵，待会我让素言给你找个休息室，你去那里休息，到时候让姬子和榛名往你那里靠拢。”

姬子三人将自己的任务记下后，向顾晓霜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猎人小组和枪骑兵小组，你们小队两人一组，自行寻找狙击位置，配合师侦营迟滞敌人可能的支援力量，同时杀伤敌人的狙击手。”

“然后空中单位，一架RVF171在3万米打开黑幕产生器和信号屏蔽器防止敌人通过卫星和光学制导进行远程打击，另一架RVF171在3500到2000米高度实时更新街道上敌人的情况，两架VF0在战区上空准备提供近距离空中支援，飞行员在1700前做好战斗准备，猎人小组和枪骑兵小组1730到各自的鹈鹕机内待命。”

说完，顾晓霜将电脑收起，向门口走去，就在她右脚准备踏出简报室的时候，她突然回头，看向屋内的众人

“今天，我女儿，劳烦同志们费心了。”

两秒后

“别她妈煽情赶紧出去！”×5

……

“丫头！”

就在无尽号舰长室前的转角，顾凌喊住准备去小睡一会的顾晓霜

顾晓霜转过头，看到顾凌领着她在海军情报局时的前辈走了过来

“老妈？鹮姐？你们怎么过来了？”

“嘿嘿，当年的小妹妹变成现在我见到都要敬礼的少将了啊。”QBU191伸出手捏了捏顾晓霜的脸

“鹮姐！”顾晓霜摆摆手，“老妈说正事吧，我昨天一晚上没睡，得补补觉。”

“咳咳。”顾凌清了清嗓子

“丫头，我通知下啊，小鹮从今天开始暂时顶替莫莱作为特别侦察中队的情报员。”

“啊？”

顾晓霜看看QBU191，又看看顾凌，然后把顾凌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处

“不是，妈，我们小队有我一把精确射手步枪就够了，而且鹮姐她是ONI的，跟着我们和敌人对线去，能行吗？”

“莫莱她不也是ONI的？你不就缺情报员吗，小鹮不也是情报员吗？”

“唉，行吧。”顾晓霜摇摇头，“我回去歇着了。”

“你好好休息，晚上估计是硬仗。”

顾晓霜点点头，走到过道上，对着QBU191说

“鹮姐，欢迎加入特别侦察中队，如果你参加今晚的战斗，1730等待终端上的通知。”

“嗯。”QBU191离开了

顾晓霜看着她跟顾凌离开，然后自己打开舰长室房门，走了进去

“好了，现在开始最后的准备工作吧。”

素言说着，将先前装有顾晓霜手机的纸袋中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件，便夏素言被倒在了大床上。

身份证，通行证，钥匙串，零钱，普通布料的衣裤鞋袜，甚至还有一本数学资料和纸笔，一切能代表【来自上沪的普通少女】的物品，都摆放在两人的面前。

夏素言捡起其中的那张大会通行证，抛给顾晓霜，“第七会场”的字样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五个小时后，那将是她在全世界的聚光灯下，开始新的人生中第一场演出的地方。

“……”

在这一刻，卧室的气氛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无论是顾晓霜还是夏素言，神情都不再轻松自若。

“虽然以你经历的那些过去，这些细节或许没有必要再重复，但送走你之前，我还是想再说几句……”

沉默半晌，夏素言轻声道：“记住，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事，如果遭遇到任何危险，不用再顾及什么计划，哪怕是在同步直播的镜头中，和造物议会的使徒正面遭遇，哪怕是在全世界的眼底下，无论是用那套铠甲，还是用母亲的权能结晶，记住，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不用担心，我不会傻到在那种地步还要逞强的。”

看着夏素言眼眸深处的感情，顾晓霜怔了怔，忍不住笑了起来，道：

“再说了，战斗也不一定那么激烈。”

笑归笑，顾晓霜眼角的余光望向窗外的太空，瞳孔间也闪过几分异样之色。

正如素言所说，今晚七点的燕京十三会场开幕式，几乎在整个世界的聚光灯之下，从地外轨道的天基卫星到列国议院的大人物们，还有难以计数的民众，都会将目光对准这座远东的帝都，期待那名新生英灵是否会在今夜的开幕之刻展露真容。

与此同时，还有数十个国家的使徒级间谍，将潜伏在诸会场中，伺机而动。

这当然不单单是因为开幕会的仪式性，还因为，唯有在开幕典礼的这一夜，国家才会启用东皇太一的99%计算资源，和十三会场的广域以太光谱分析设备，一次性扫描所有参与大会的适龄儿童。

——倘若新生英灵的初始血脉觉醒度高于10%，以太之光便将照耀整个星空，无需再进行繁琐的后续测试步骤，而与此同时，这也代表这名英灵有着跻身于世界巅峰的潜力。

上位英灵都会在第一夜展露真容，本世代的全球十三席上位都是如此，顾晓霜也不例外。

而对于在第一夜现身的次位英灵而言，这更是代表她们必将成为次位英灵中的佼佼者、一国之柱的顶级武力，譬如上个世纪的夏棣，譬如不列颠的兰斯洛特，譬如日本的护国武神，譬如梵蒂冈这一世代的亚当和夏娃。

而对于今次华夏的新生英灵，在整个世界眼中，虽然华夏曾奇迹般地打破过【同一国家在同一世代只能诞生一席上位英灵】的神秘“规则”，但也不可能再开挂到有第三席上位英灵降世，毫无意外，新生英灵将是次位。

那么，唯一留有悬念的，就只有这名英灵的潜力，是否能抵达“一国之柱”的级别了。

“第七会场的广域以太光谱分析设备，我已经拆除了它的一部分功能，第一会场的我也做了手脚。”

夏素言并没有接过顾晓霜的玩笑，神情依然平静，不厌其烦地重复道：“它最高只能给出次位英灵的血脉评价，就算你与使徒正面战斗，也不会导致上位英灵的真相暴露……而之后，我们可以用新生英灵的成长速度超乎想象来解释，所以，如果遭遇危险，不要犹豫，直接迎击，直到我和妲己的救援到来。”

“……”

这一次，顾晓霜看了她一会儿，凝望着夏素言眼中温柔如水的关怀，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过天子少女的侧颜。

“放心好了。”

顾晓霜微微笑道：

“——我死不了。”

“……”

夏素言愣住了。

这一刻，如果时光于此定格，天子少女眸中的微微愕然，顾晓霜脸上的笑容，在距离地球轨道上、无尽号的舰长室内，尽数化为一张泛黄相片的话，大概会成为值得两人珍藏一生的宝物，然后若干年后，引发一场始于修罗场终于柴刀的世界大战。

当然，此时此刻，整座燕京中，除了无处不在的和风与暖阳，再没有谁知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嗯……或许也有例外。

只是像和风与暖阳一样，它们，或者说“电磁讯号”，也是毫无感情的死物，即使电光火石般掠过祖龙阁，也没有半分心思将视线投向这两个撒狗粮的年轻人。

因为现在是燕京时间，下午2:14。

距大会开幕式，仅有五小时。

——这一刻，如果将掠过祖龙阁的所有“电磁讯号”涂上肉眼可见的颜色，从地球同步轨道上的世界空间站看去，以华北平原上的一个点为圆心，全球大气层上空，难以计数的讯号轨道将共同交织成一张复杂到难以想象的电磁网络，它们纵横在全球各个国家的天基卫星中，在燕京和列国首都间穿梭。

【最后一次联络完毕，使徒m，愿真理之神佑你……】

【莫斯科，重复，第七会场空天坐标锁定完毕，申请天基卫星以太扫描，莫斯科，重复……】

【会话完毕，皇帝万岁，神圣法兰西帝国万岁——】

【代号阿波罗，巴比伦上议院已批准你对国家级量子计算机的使用资源申请，额度为3.5%……】

【尊敬的威廉尼采冕下，岚之王陛下想与您在燕京时间今晚十一时起，进行一场为期一小时的洲际以太超距链接会话……】

是的，正像这个世界大多数时间的喧嚣热闹一样，在今夜的盛典即将开幕之际，这座古老的燕京，已经成为了整个世界目光的焦点。

不但如此。

对世界外侧的来客，也是这样。

……

“不去看看吗？”

当维多利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始皇正伫立在大陆酒店豪华套房的落地窗前，眺望着大楼正对面那座巨大的椭圆形建筑。

“……”

始皇没有答话，只是依然静静地凝望着那座建筑，良久良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一年，霜儿也是在这座会场被检测出上位英灵血脉的吧？在你的以太投影面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凌出现在嬴政的房间里：

“想念的话，去看一看故地，也挺好的，而且，今晚的动静，我可管不住那死丫头，见不到你家霜儿，见见我家的丫头也不是不可以，你当年不是挺喜欢她的吗。”

“……”

又是一阵沉默，始皇才说道：

“自欺欺人罢了。”

言罢，她不再看远处的第七会场，转身走向客厅，再无一丝留恋。

是啊，所谓故地，当然是自欺欺人。

不去又如何？

去了，又能得到些什么呢？

PS：配图 第二卷中狐狸宴请尼采的地方，这里如果爆发战斗，绝对会变成UNSC各特战单位的团建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