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血月发生的那一晚,贞子16岁,苦练剑术已经有10个年头。

6岁那年,父亲最后一次比武败给了赵氏家主,从此一蹶不振。

狂樱被击碎,又在贞子手中复活,展现出真正的形态。贞子得到了一把顶级的名刀,却像是失去了一切。

从此她的人生被训练所填满。吃饭,睡觉,练习剑术。杜绝一切社交与娱乐,每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自己打磨得更锋利、更致命。

平心而论,荒神川北泽是个好老师。无论中途贞子多少次挣扎、崩溃,多少次想要放弃,他都没有气馁,一如既往全心全意地对她倾囊相授。

没有收入,他就变卖各种家具家产,以给贞子提供最均衡的营养与最舒适的训练环境。不出几年,荒神川家的院落便真正意义上的家徒四壁了,唯有这练剑的院子,仍是那么的干净整洁,休息室里永远摆着清冽的凉茶与好吃的低糖点心。

他在燃烧自己剩下的这副躯壳,只为把贞子打磨成最完美的复仇之刃。

16岁时,贞子还不识字,自理能力也仅维持在最基本的水平。她的思维变得迟钝,感情也开始退化,生物钟倒是越来越精准,朝五晚十四季不变。

要命的是,除了阻止父亲切腹那一次,她再也没有唤出过狂樱的刀锋。

荒神川北泽并没有因此失望。相反,他还经常鼓励贞子:“别灰心,你始终是最棒的。总有一天,你能完全驾驭荒神川家的宝刀。”

仿佛,贞子才是那个不顾一切想要复仇却遭受打击的人。

荒神川北泽计划用二十年助贞子抵达巅峰。他坚信自己的仇人能等到那一刻。可惜,一切的疯狂在血月那晚戛然而止。

曾在于赵氏家主战斗过程中倒下的巨大樱树,后来抽枝长了新芽,树墩子上插满了杂乱的枝干,怪模怪样却照样能开花。

那一天,贞子第一次能够一片不落地斩落全树的樱花。荒神川北泽久违地表示出喜悦,而贞子只是看着天穹的红月发呆。

她看到了奇异的幻象。幻象中,一个奇异的人形生物悄无声息地穿越街道;它的身体由花瓣构成,飘忽不定,唯有其手中的刀剑拥有实实在在的质感。

它挥剑向遇到的每一个生物,飞溅的鲜血却如落花,飘摇着缓缓落地,鲜艳而浪漫。贞子能感觉到久违的喜悦与无限的平静,她知道那是此刻那生物心中所想。没错,只要简单地放空大脑,让自己成为兵刃,就能找到活下去的意义了吧。

不去思考对错,不去在乎善恶。它只是刀剑,刀剑只需要杀戮。贞子知道,那个生物想要更多;而她也不自觉地,向它伸出了满是老茧的右手--

拍门声将贞子的思绪唤回现实。从声音来看,门外有许多人,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最高:

“荒神川先生!外面出事了,好多怪物在杀人!您很厉害,我们都很尊敬您,请开开门,庇护我们这些可怜人吧!”

贞子听出,那是邻居一个老太太,几年前曾在贞子练剑时偷偷塞给她几个水果,被荒神川北泽发现后便加强了对贞子的看管,从此以后贞子再也没有见过她。

此刻,荒神川北泽喝着清酒,仿佛没有听见门外的喧闹。他抬眼看着贞子,语气中透出一丝严厉:“怎么停下了?”

“声音……从外面。”

贞子有些笨拙地组织着语言。平日里她和父亲基本不靠语言交流,毕竟生活简单得用眼神就能解决一切。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事。记住我教你的,心无旁骛,人剑合一,剩下的我来解决。”

荒神川北泽说着,丢下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不是去开门,反而走向院落中央,从大樱树的新枝上折了一段下来。

咔嚓。几乎就是树枝折断的同时,门外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有什么动物大声咆哮,接着是撞击、切割和撕扯的声音,一截断手飞跃围墙,摔落在院内的地面上。

贞子调匀气息,又开始了早已烂熟于心的剑舞。世间的一切已与她无关,闯入院子的那头怪兽,父亲与怪物的激斗,通通没有被纳入贞子的感知。在这般境界,手中的木剑是唯一能与贞子对话的存在。

然而她仍能看见幻象。她看见那生物目标明确地一路前进,路过几个在她记忆中模糊存在的街角。她认出,那是通往自家的道路,但也不是很确定,毕竟自己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踏出过家门了。

再后来,她在幻象中看到了荒神川北泽。

父亲正拿着扫把,试图把刚才那头怪物的尸体与满地的血污扫出门。感知到幻象中那只拿剑的生物,他抬起头,嘴角竟然露出一丝微笑。

之后幻象便中断了,贞子全身心地投入到训练中。接着舞。假想敌在身前辗转腾挪,自己只管跟随落樱的节律挥剑;更轻盈,更迅捷,更致命,每一剑都仿佛在诠释着生命的意义。

将假象的敌人斩杀后,她发现,幻象中的那个生物正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手中刀尖正往下滴着温热的鲜血。

贞子偏头,那生物也跟着偏头。她向幻象中一样对它伸出右手,那生物便如镜像般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一个声音在贞子耳边轻语:

万事皆允,汝愿得尝。

就在贞子与那生物的指尖即将相接的瞬间,一把制式巨剑呼啸而来,呜地扎进二者中间的地面!

贞子与那生物同时转头,她们看到的是,一个有着热烈金发的战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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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球里,刚回忆起不好过往的贞子,认真地对士官长说:“很显然,不爱。这剑术,连同这把剑,都是某人强加给我的。如果不是十年前的意外打断了他的疯狂计划,现在的我,可能已经变成了和你一样的冷血混蛋了。”

嘟嘟——

士官长手中的匣子亮起了红灯,表示贞子在说谎。

士官长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倒是贞子有些不解:“哪句话被判定为假?冷血的混蛋吗?难道不是?”

“这个小玩意只会就刚才的问题进行判断,所以你说‘不爱你所掌握的剑术’这个回答,是假的。”士官长淡淡地说。

“这可真让人吃惊,连我都不知道这回事呢。”贞子没好气地说。趁士官长没防备,她飞快地一巴掌拍在匣子顶部,却连问题卡都不看就直接问:

“那你呢?你喜欢自己掌握的杀人技巧吗?”

匣子后知后觉地缓缓吐出小卡片,上面写的正是贞子问的问题。

原来,士官长刚才趁贞子不注意,将机器调成了自由模式,给出什么问题卡,由参与者自己决定。

小把戏被拆穿的士官长没有丝毫尴尬,其厚脸皮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他板着脸,认真地回答道:“老爷亲自传授给我这些,我对此感到骄傲。”

绿灯,他说的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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