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生活大概持续了多久？”
“我没有时间概念，这个从秩序中崩塌的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在意的……随随便便能过一天是一天。”
“你知道你吃的药和打的针都含有什么么？对治疗你那个病而言有没有效果？”
“不知道，他们让我做啥我就做啥。感受么……反正每次打完针后都感觉很放松，想睡觉，但吃了药后又会有些头疼。我那位同伴说这是副作用，只要坚持一下，治疗个三年五年差不多就可以康复了。”
“你那个同伴叫什么名字？她和你一样是犹太人么？”
“她……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她的名字，你只需要知道她已经不再了……”
“其他那些男孩女孩呢？他们吃完药打完针后有没有什么比较显著的反应？”
“是有，我经常能够看见有孩童在打完针后趴在地上呕吐或是浑身抽搐，然后几名士兵会带着他们离开，说是带到其他收容所——那些话也就骗骗小孩子了……真的……”
“你对此有什么感受？你有过哪些行动么？”
“我还能有什么感受和行动？辛辛苦苦为国为民工作了那么长时间，最后被政府遗弃，被魔法少女憎恨，变成了两边不讨好遗臭万年的垃圾——那些孩子就算真的变成了什么神秘实验的牺牲品……又和我一个千夫所指的‘叛徒’‘废品’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我真的行动起来去帮助他们，恐怕连一句感恩的话也不会收获吧？没准还会被那些孩子骂，指责我毁掉了他们的避难所……”
“后续发生了什么？你又是怎么和神印接触的？”
“那个基地里面有很多地方一开始是不让我进的……说是有什么绝密信息……直到有一天那名同伴带着我和另外一位魔法少女来一个地下大教堂，说他们终于找到了能够终结这场战争的办法，希望我们能够帮帮忙。”
“那个教堂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很多十字架，密密麻麻排满了整个空间，十字架上有很多尸骸，大部分都只剩下的白骨，少数还在腐烂，估计是刚死没多久的。我在十字架上看见了好几个‘被带到其他收容所’的孩子，被士兵们用铁钉钉在十字架上。我能够听见他们的呻吟和抽噎，我也算是知道那些打完针后浑身抽搐的孩子都去哪里了。”
安洁忒从位置上猛然站起，她有一个问题必须现在就冲进去询问对方。
「有什么问题你问我，我让亚冯谭提问。」海雾将她重新摁回在位置上，倒了杯昆虫茶。
「我想知道……她有没有在里面看见一个……」
“你在十字架上或者基地里有没有见过一个留着粉色头发的女孩？她的模样大概是这样——”
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早有准备，亚冯谭直接将她心中那个问题问出。
“呃……我印象里是没见过什么粉色头发女孩的……不过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很有可能就算看见了也会忘掉……”
“那么咱们继续——你在被带到那个教堂后，都发生了什么？”
“四个士兵扛着一个被绑起来的女孩从大门进入……我不知道她是谁，不过她的确留着一头蓝色的长发。十字架后面跟着几个穿着天主教衣袍的人……或者说教徒，为首一个戴眼镜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本圣经……我那时候就在想，这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是要准备祷告的样子。”
“你猜想的结果？”
“一半对一半错吧……那个主教的确是来祷告的，但不是天主教或者基督教那种正常的祷告……他们把女孩放在教堂最前方的祭坛上。那些穿着教袍的教徒站在祭坛周围围成一个圈，老人拿着圣经念念有词，说着我听不懂的怪异语言。一个教徒走上来，用刀割开女孩的肚子。更多教徒拿起圣坛上我叫不出名字的利器，将那个蓝头发的女孩切割肢解，把她的器官取出来以怪异的姿势摆放。我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都能闻到空中的血腥味。”
安洁忒的肚子在翻滚，她的胳膊在颤抖。
如果那个时间段被绑在祭坛上的女孩不是那个蓝色头发的女孩，而是小羽的话……会不会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如此温柔可爱的女孩……
如果那个不明势力把小羽抓走，也是要做类似的事情……
“这个仪式完成了么？是否有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苦笑声从声音监听设备中传来。
“何止是值得注意啊……这么跟你说吧，我也不知道仪式是不是真的完成了，但是整个大地突然就开始剧烈晃动，像是在巨浪中打转的一艘小船。那些教徒东倒西歪摔倒在地上，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直接掉下来砸死了一个教徒。
我的同伴大喊大叫，她告诉我时机到了，要我和另外那个魔法少女跟着她一起完成最后的献祭。我跟着她一路冲向祭坛，她从那个蓝发女孩胸膛中取出正在跳动的心脏。那是颗黑色的心脏，上面布满了猩红色的纹路。在那个时刻，我从这颗心脏中感受到了磅礴的邪恶能量，就像黑暗不见底的深海，让我两股发颤。
我能听见旁边的教徒在狂笑，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用手指将眼珠子挖出，兴奋喊叫着我所听不懂的话语——或许这就是他们庆祝献祭成功的方式吧。
那时，或许是我残存的理智苏醒了，我的意识告诉我，必须阻止这场疯狂。我和同伴扭打在一起，我想把那颗心脏毁掉，用脚狠狠踩成一滩烂泥。但是另外那个魔法少女却捡起心脏，以飞快的速度从教堂后方的小门离开。我跟着冲上去，却因为战斗拖累了速度，好不容易追上对方，那时候她已经来到了神印所在地……我猜是基地最深处的地方吧。
我向她大喊大叫，我告诉她绝对不能够让这场献祭完成——她们两个都没有听我，她们向神印献出了那颗心脏……”
“你被绑在神印上也是她们做的？”
“不……那是我自己做的，我知道神印是什么，我知道应该如何抑制它……我、用自己的身体化为铁链，将对方锁住，然而代价就是我陷入到漫长的沉睡中，一直到现在。”
“你在苏醒前，有意识到远征队的成员曾经试图将你从铁链上救下么？”
“没有……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傀儡应该会警告他们远离这里。它会攻击并杀死任何试图接近神印的存在。”
“远征队的成员告诉我，你在铁链上对他们发出求救，希望他们能够救你，希望他们能够杀死你——这是那时候一名叫做威尔逊的成员录制的音频：‘求求你们……帮帮我……杀了、杀了我……’”
“……是我的声音，但绝对不是我。那时的我陷入沉睡中，不可能苏醒，也不可能对你们求饶。如果我真的被杀死了，神印的封印就会解除，我最后的努力也化为了乌有……”
“你觉得这可能是谁做的？是否存在其他人设下陷阱的可能？”
“……那我就只能想到一个人了。”
“你的同伴？”
“不……在那场战斗中我亲手杀了她，她不可能复活。但是另外一位魔法少女……她逃脱了，我想，或许是她回来了。”
“你知道她的任何信息么？长相？能力？国籍？或者说名字？”
“我不知道她的长相和能力，她永远穿着红色的衣服，头上盖着一块红色的布，把她的脸整个挡住。她也从不使用她的能力……或者说我从来没有看见她使用过能力。我唯一知道的只有她的名字，但这或许也只是捏造的假名。”
“那么，她叫什么？”
监听中的安洁忒屏住呼吸。
“张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