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过后,丹阳城里的商贩又开始多了起来,城南主道上街头出现了各式商贩。

“嘿得隆咚!嘿得隆咚!针头线脑,头饰发卡,烟袋锅儿”

“得嘞,这位妹妹您向要买啥?”

“那个,那个是济世天父的脸谱吗?”丸子头小女孩抬手指着挂着扁担架子上的面具。

货女郎挑着货担卸了下来,她从担箱子里抽出一张青面獠牙的脸谱,蹲下:

“这小妹妹,您可识货,那位来咱丹阳城仙人在月心湖上佩戴的脸谱,完全同款,十枚铜板童傁无欺。”

女孩不舍地从怀中掏出十枚铜板,接过脸谱后把它靠在胸前,好奇问道:“姨姨,姨姨。那,那个仙人哥哥现在是住在丹阳城吗?”

她边说着脸上露出向往,货女郎挑起了扁担,边走边道:“娃娃女哟,你要寻着天父,怕是要进皇宫了咯。”

女孩小跑跟着走贩,问道:“大姨,皇宫该朝哪里走?”

女郎背兜着扁担,转着身子划了一个圈,低头意味深长地回答女孩:“可能是朝北,也可能是朝南,谁又知道呢?”

...

在这绿林当道的大楚,旌旗扬空,战马拉车,无贼敢拦。

十里有井,二十里有舍,这里已经是北境的腹地了。

骑行的副将拱手道:“婰将军,前方就是龙门驲,到了驿馆末将和妹妹们也就完成了使命。”

千骑发军不是小事,也就武侯妃开口,光凭婰窦和武楚钥还无权调用这只劲旅。

留下二十女卒协行,其余骑卒返回驻地,副将代武大小姐和婰窦先回去向武侯妃述职。

因为方世子重伤未愈的缘故,车骑的速度慢了不少,不过也已经到了镇北侯的地盘,此地离下一站钜阳城不足二十里。

龙门驿的三层宾馆,在最上层,凭勘合和火牌才能入住,这里是接待朝廷要员的地方,软榻边烟熏紫烟袅袅。

软榻上的男子转过头来,那张神情忧郁的脸庞上,暗淡无光的眼睛里,正流露出淡淡的哀伤。一头黑发无力地垂落在肩,神情黯然,紧闭的双唇,苍白而干涩。

随行的医官说,箭矢虽然避开了要害,可是伤了筋骨,没有个把月的调养,自理都成问题。

方青竹床前的两个女子,并非他的救命恩人,而是来祸的魁首。

看着爱人将苦涩的药水咽下,武楚钥才松开搀扶,放人儿重新躺在床上。

事到如今,武家大小姐还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自家母上,只好拖。她煞费苦心找了各种理由拖慢行军速度,已经引起了将士们的不满,直到了龙门驲才得到了与爱人独处的时间。

也说不上是独处,她看向椅子上喝茶的婰窦,这个电灯泡一直盯着两人不放。

男儿侧过头来,无力开口:“龙门驲,这里不是朝着郢都的方向,你想对我做什么?”

耳边传来婰窦戏谑声:“小人偶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等待你的不是那个用茅草垒起的假台,而是大楚真正的掌权者。”

“婰将军,青竹还有伤在身,这些伤他的话你少些提。”

“嘁,不说就不说,等到进了白鹿台,还由得了他?”青裳少女闷闷不乐,心道:‘侯妃大人说得果然是真的,白莲教的人偶果然了得,大小姐都入了魔,不得不防啊。’

方青竹早就做好了被女干辱的准备,不过,目前对方似乎并打算对他做这种事情,与此相反。

那个原来身体一直恸惧的女子,现在成了最呵护她的人。

“方儿,我知道我说多少你都不信,不过我会用行动证明自己,我没有欺骗你。”

世子把头拧向另一侧,不去看她。

‘还以为会在这里失身,看来这具身体的价值保住了,现在关键是查清楚那个圣母的真身。’

在方青竹看来,用这身体的价值换来安全也是值得的,至少在镇北侯妃的庇护下,那个疑似系统拥有者的圣母并不能直接把魔爪探过来。

身后的女子安慰话不断,像是回到初春时那个他意满的女郎。

“青竹,我知道你可能是被陷害的,可是你很重要,我必须找到你...”

时间回到七月,寻不到方青竹的武楚钥苦思冥想,反复对比线索和犯人的证词,她发现了疑点。

把所有拷问官得到供词的交付时间对比,惊人地发现几乎所有犯人供出方青竹的时间都是在同一个上午。

这很不对劲,为什么这些人会在同一个时间段异口同声?她们可都是被单独关押的呀,官方又没有施加外力,哪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儿呢。

那天次日,武楚钥向北境母妃那里寻到了另一部分证词,这部分证词出自远在北境白莲教据点的数个小头目。

她们被关押在北境,更令武楚钥骇人的事情发生了,这些证词记载画押的时间和方府里的人一样,都出自同一日上午。

世子背对着她,默默听完她的疑惑,也陷入苦思。

武家大小姐手掌温柔地按着他的小臂,道:“那时我才醒悟,回过来神来思考,如果我是白莲教,说什么也不会把天大的秘密藏在性偶,诶不是,一个瘦弱男孩身上。是我错怪你了,让你受苦。”

说完这话,美人忽然转身过来,大小姐欣喜,自己说了那么多动情的话都没没让他转身,原来他对案情感兴趣。

这美人眼神居然犀利起来,青竹道:

“七月,你还查到了什么?”

看着这男子一脸严肃的神情,武楚钥不知为何忽然也直起腰来。她咬词清晰,像在公堂上对证辞:

“方家余孽,哦,那个你的母亲,她在牢狱中消失了。”

“消失了?”

武大小姐咽了口唾液,她不负责羁押,事发突然,能查到的只有卷宗。

“一团烂泥,可能是肉泥。案卷上写着押运她的狱卒像是腐败多年的烂肉,根本没法验尸,

甚至连肢体没一块大的,方主母可能死在其中,也可能逃了,我到现场勘察,哪里却已经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青竹追问道:“羁押的牢车,你查过吗?有没有打开的痕迹。”

世子的语气让她有些迟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和同僚在办案?像是回到了和刑部打交道的日子。

武楚钥慎重答道:“看不出来了,大火把老车烧了个精光。不过,有意思的是牢车所化的木炭很碎,不是自然的那种碎片。”

这么说,是有人在故意销毁线索,方青竹眉头紧皱,难道是圣母所为?心转魂的秘术也没有这般本领呀。

既然这个女子愿意为他提供线索,那么共享一些可疑的痕迹也不无不可,或许还能从她口中撬出更多圣母的情报。

世子道:“丹阳城上游的村落,我看到类似你说的腐尸,那里是瘟疫的源头,可惜在离开前我已经让平安车帮把污染源焚毁了,不过在那里,可能还有你需要的线索。”

“方儿,你说的是真的吗,谢谢你。”

武楚钥怎么也没想到,与他重见的第一次正式对话居然是从谈命案开始的。

和心上人谈这些,青竹还一脸严肃的模样,这个真中她下怀,有种职业上莫名的快意,这莫非就是她两新缘分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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