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潇潇的身躯变得有些无力，她努力的绷紧小腿，站定在原地，看着面前的路铃铃，紧咬着嘴唇，眼眶变得绯红。
“如果是司命，他会怎么做？”路潇潇颤抖着发问。
“司命？他能在救下那一百多人的同时顺便杀了祭司，你的问题毫无意义，因为司命已经触及到了神之领域，当力量达到顶点，无论他如何选择都代表绝对的正确与正义。”
“在他身上讨论正义与道德并没有意义，但你是裁决者，你所需要做的，只是做好你分内的工作，我说过，作为我的女儿，我认为你的选择很可爱。所以我还为你申请了联盟的勋章，还有专门的表扬大会哦，但你却宁愿离家出走，好几天都不肯回来呢。”
“你分明是……”
所谓的表扬大会不过是把她架在火上烤而已，她的所有队友都对那天她的选择颇有微词，但她却无能为力，至于这所谓的表扬，反倒更像是一种轻蔑的嘲笑。
“如果你真的不在意的话，那天你应该去的。”路铃铃轻声说。
“为什么不肯接受表扬，为什么不肯拿颁发的勋章呢？是觉得我使用了特权，给了你莫须有的荣誉，你为之感到羞愧？不……是因为你的自尊心在作祟，你开始动摇，开始怀疑你自己选择的正确性，这本该是你应得的奖励，你却为止感到羞耻，你觉得他们一定会因为你拿到那个勋章的时候，对你轻蔑的嘲笑。”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正义，但也要为之支付相应的代价，你的选择实际上并没有为你带来坏的结果，因为我替你支付了正义的代价，你是我的女儿，这是你理应享受的特权，也是我赋予你的权力，但你并没有理解我对你的爱。”
路铃铃的眸子渐渐温柔起来，“可这没有关系，你年纪还小，还有很多很多可以试错的机会，所以，当你哪天能够站在我面前，认真告诉我，对你来说究竟什么才算正义，那个答案不会让你迷茫，不会让你犹豫，不会让你感到羞耻的时候，我再认真考虑让你重新回到联盟。”
路潇潇站在路铃铃面前，骄傲的脑袋渐渐低垂下来。
她紧紧咬着嘴唇，眼眶泛着红，这样的对话并非第一次出现，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她无法从任何角度去反驳路铃铃，路铃铃的语气绝非居高临下的告诫，而是这般温柔的讲道理，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路铃铃的道理，可她不想这样。
路铃铃轻轻叹息一声，她刚想再说些什么，房间门悄悄打开，林澄探出个脑袋来。
“在辩论吗？带我一个呗？”
……………………………………
显然林澄出现的很不合时宜。
路铃铃裙下的双腿交叠起来，白嫩的足尖轻晃，双手抱胸，眸子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可惜林澄一向脸皮厚，他来到了路铃铃的对面，好自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全然一副这是他自己家，路铃铃才是客人般的姿态。
“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路铃铃淡淡开口。
“嗯，听到了。”
“小澄有什么好的见解吗？”路铃铃歪了歪脑袋。
……嗯？还装可爱！
“我只是觉得潇潇的选择很酷诶，刚才路姨说的话，其实算很温柔了，但有一点是不对哦，生命的价值不是用数字来衡量的，你故意把因果关系混淆了。”
路铃铃的眼眸里浮现出一丝无奈。
“生命用数字来衡量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如果找一万个人殴打一个人，每个人抱着打死对方的目的，给那个人一拳，打完以后那一个人死了，那一万个人是不是都应该杀人偿命？”
“偷换概念，诡辩无意义。”
“只是用来引申一个概念，正义不是为了维护多数人的利益，正义应该由理性与良知来判定，而非数量与力量，正义应该是公正与平等，而不会因为人数多寡而改变，联盟存在的意义应该是保护我们这些普通人啊魂淡！纳税交钱的！见死不救是你们联盟的失职，没能抓捕到祭司】，也是你们联盟的失职，潇潇当初救下那些人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选择，而后续发生的事情，是因为联盟没能制定好计划，抓捕那位祭司，才会导致伤亡发生，谁都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但这和她无关，这是联盟的失职，是你们这些人尸位素餐，一堆S级SS级抓个S级抓不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自己能力不够就能力不够，不要把什么都推到我家潇潇身上啊。”
路铃铃深呼吸，刚想说些什么，可片刻以后，林澄却又说了一句话。
“如果联盟认为的正义……是为了避免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更恶劣事件，就要牺牲当下应当拯救之人幸福的话，那对于满怀期望的普通人来说，联盟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路铃铃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路潇潇一直低着头，没能看见路铃铃的表情，可她能听出林澄话语里的冷意，那种冷淡仿佛深入骨髓一般，她忍不住抬头看林澄的眼睛，可林澄的表情此刻却很温柔，她甚至怀疑刚才那是否是她的错觉。
但也因此，她错过了路铃铃眼眸中的那一丝惶恐。
路潇潇紧咬着嘴唇，眼眸里亮晶晶的，先前路铃铃那些话不断在脑袋里回响，她找不到反驳的答案，可现在好像从林澄的话语里，她渐渐明了清晰了起来，但……他说这些话，也没什么意义吧。
妈妈不会听的，因为她才是掌权者，要考虑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
“你说的对。”
路铃铃的声音忽然传到路潇潇的耳朵里，路潇潇错愕的看向路铃铃，路铃铃站起了身，轻叹一声，“确实是联盟的失职，和潇潇没有关系。”
路潇潇不理解。
但路铃铃已经站起身走回了房间，裙摆下白净的双腿纤细，林澄偷偷多看了一眼，约莫过了一两分钟，等路铃铃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作战制服。
这是联盟裁决者的作战制服，但显然路铃铃已经很多年没有穿过了，紧窄的制服将她的身躯尽数包裹，仅仅露出纤长的脖颈与脸颊，此刻就连她的漆黑发丝都一并盘了起来，她望着面前的林澄与路潇潇，眼眸里似乎有些无奈。
“我并不认为潇潇的选择是绝对错误的，每个人都有对待正义不同的看法，我只是希望她能再坚定一些，不再迷茫……小澄，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喔。”林澄看似点头如捣蒜。
路铃铃打了个响指，此刻就在两人面前，忽然出现一道扭曲的空间漩涡，路潇潇呆呆的看着她，“妈，你去哪……？”
“去缉捕祭司。”路铃铃的回答简单利落，并未再多解释些什么，她已经径直走进了那道空间漩涡之中，消失在客厅里以后，空间漩涡也随之关闭。
身为A市联盟的副首领，她的能力为SS级的空间与元素，是目前联盟绝大多数空间储物设备的制作者，但她本属于掌权者，已经许久没有亲自踏入战场了。
路潇潇望着面前的空气，好久才转过头，看着林澄，“你到底给我妈灌了什么迷魂汤？”
“没啊。”林澄摇摇头，“其实从她的话语里能感觉出来，她并不是觉得你做错啦，她只是不希望你因此感到迷茫而已。”
“或许，因为看到你掉眼泪了心疼吧？”
林澄站起身，走到了路潇潇的身边，忽然伸出手轻轻捏住了她的脸，“我之前说过啦，坚持自己的正确就会变得越来越孤独哦，如果不害怕孤独的话，坚持自己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但是掉眼泪就一点都不酷了。”林澄用拇指替她轻轻擦掉了眼泪，此刻路潇潇的脸颊还滚烫着，泛着几分不正常的红晕，或许是因为酒醉的关系，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那两千块就不收你的了，看骄傲的小公主掉次眼泪也算值回票价。”林澄收回手，转过身，路潇潇看着他朝着大门口走去。
“你去哪？”
“回家啊，天气预报刚说雷暴警告，要下雨了，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
路潇潇视线里的林澄正在渐行渐远，她忽然觉得胸口涌起莫名的失落感，宛若突如其来跌入水底窒息一般，近乎是下意识的，她对着林澄的背影喊，“你……停下。”
林澄转过头，怪异的看着她，“我不陪睡的。”
路潇潇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的脸，双手抱胸，“你陪富婆还陪的少了？”
“唉，都说了，只是陪陪她们的空虚寂寞，真不陪睡。”
“我没说要你陪睡。”路潇潇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今晚你就留在这，哪都不许去。”
“我才不要。”林澄哼一声。
“我怕打雷。”路潇潇轻咬嘴唇。
“不是，你这可爱的设定还延续下去了？”林澄挠挠头。
“我去洗澡，客厅等我。”路潇潇留下这么一句以后，就转身回了房间，压根就没给林澄再说话的机会，出来的时候抱着睡裙，朝着浴室走去，林澄无奈的靠在了阳台边，看着窗外风雨飘摇。
……瑟瑟发抖。
……女人好可怕。
……到底要不要跑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