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下午好。”
“сайн уу。”
突然听到陌生人打招呼的阿雅真,下意识的用蒙古语回了一句。随后睁大双眼惊喜的看着身旁的笑颜少年。
“未明?!”
“你阿姐的伤没什么其他的问题吧?”
“没有没有,她现在健康的很!都可以一囗气撑着羊跳十个后空翻了!”
想起那天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说花几百买一只小羊羔的少年,阿雅真一下就明白阿姐嘴里救了她的长生天是谁了。
在阿姐一脸激动的表情中,已经猜到事情真相的阿妈更是差点跪下表示,可以把羊圈里所有的羊羔连同羊一起送给救了家人一命的恩人。
不过,最后的结果就是家里的毯子上多了几百块钱而已。
“哈哈哈,那就好。”
未明将琴匣放到一边,在少女身旁坐了下来。轻轻摸着凑过来的羊头,迎着从草原上吹来的清风看向正一脸不安的少女。
“不需要紧张,我的朋友。”
少年那和善的笑容在阳光下是那样的耀眼,伴着一同沉默下来的羊群阿雅真的心不知不觉也平静了下来,空中只有风刮过耳旁的呼呼声。
“我很乐意与你这样善良热情的少女做朋友,像哪怕是真正的长生天也会同意我的想法。”
未明说着轻轻的眨了眨眼,祂最好同意。
“谢,谢谢。”
从小到大都在草原上奔洒高歌,完全没有羞耻这个概念的蒙古少女……今天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里小鹿乱撞!阿雅真在一时开心下,连说话都有了一丝不连贯。
“不知道我能不能享受到长生天的待遇?”
“没问题!以后在这片地遇到什么麻烦,直接报我脱脱.阿雅真的名字就是。”
望着少年轻轻伸过来,那在阳光下越发白晳的手,感受到那份柔软好意的阿雅真一时上了头。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说什么,对方说不定还是阿姐嘴里的长生天化身之类的,那会需要她罩着啊~~
“那就麻烦你了,朋友。”
“……你不嫌弃的话,当然可以啦。”
未明闻言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不知何处而来的轻风吹动了两人的发梢,周围的羊群也静静的趴俯在草地上,天空轻轻挪来一片白云为羊群与两人送来一片阴凉。
“要听听我弹的琴吗?上次约好了的。”
“要听!”
平时只在过节时听过阿妈拨弹口簧作乐的阿雅真连忙点头,她很好奇中原的乐器和柯力塔大叔收录机里歌曲有什么不一样。
“好。”
将古琴从琴匣里取出,未明随意拂了一下弦调。确认弦调无误后,双手轻轻伏在弦上。
清悠的琴音伴着长风,越过羊群,越过丘原,越过远处连绵的雪山缓缓消失在天地间。
阿雅真仿佛在那琴声的环抱中回到千年以前,在仑昆山的另一边于街头巷角相互泼水乞寒祈福的居民们和这样的习俗一同被名为大唐的国家并入。
坐拥天下的唐中宗也曾登楼而观,可还不等朝臣上书劝阻废除,就被皇后与公主一同毒死在深宫里。
后来在名为慧琳的僧人劝阻下,才让此习俗在民间得以保留。
百姓们相互泼水时戴在头上的帽子,蛮语便称之为苏幕遮。
琴声婉婉一转,少女看到了在持兵起甲的将军陪同下,立于夜晚山巅望向月下江水与江岸的夏西军营的两人。
与将军一同坐地对饮上一怀的中年官员,遥望着东南方繁华的中原与京城,呤出了,“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邋遢的道士自顾自躺在床上,懒洋洋的目送那高官员外怒气冲冲的离开,又打了哈欠,翻了个身念道,“落魄婪耽,酬了今生愿。”
身背宝剑的拂尘道人,才气纵横与好友一同赌诗的白袍公子,在孤亭里抚琴的少年……无数的诗人、百姓或是官员借那源于西域的词牌名,念出了心中的情义与志气。
随着琴声缓缓收起,阿雅真从那无数的哀悲志毅中的过往中醒来,她好像明白未明弹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了。
“这首曲子是不是叫苏幕遮?”
“准确来说叫苏幕遮.往江叹。”
轻轻收起古琴,未明笑着摸了摸阿雅真的头。
“好听吗?”
“好听,真的太厉害了!未明!”
阿雅真从那情景中回过神来,平复下心情后,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直接将少年猛的一把抱住,双眼里带着崇拜的神情。
“再来一曲!”
“不行!”
轻轻将少女推开,听到无理要求的未明生气的用手指在阿雅真额头来了一下。
“哎呦。”
“那样的曲子一天听上一次就可以了,这还是在我有意控制之下。”
“总之,不要只是沉迷于过往之中。把现在的羊牧好了,对你来说不也是有好处的嘛。”
“好吧。”
阿雅真压下心中的遗憾,转头看向睡了一片的羊群,不禁也打了个哈欠。转头却看到未明正拿一瓶酒和一个杯子喝起了酒。
“未明,我也要喝。”
“可以,但是只能一杯哦。”
看了一眼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材,感觉对方已经成年的未明轻轻的递了一杯过去。
“好喝!”
阿雅真只觉得口中一股清香,那甘甜微辣的味道溶入了身体里。随后觉得那份困意再也压抑不住,眼睛不禁一闭一睁,想要强撑着不睡去。
“你要不先睡一会儿?有我在羊也丟不了。”
“那麻烦你了,未明。”
确实感觉倦意压上眉眼的少女,轻轻闭上眼睛。就在这柔软的草地上,晒着温暖的太阳陷入沉眠。
“过阳娇,眠原醉。”
少年笑着看了一眼草地上的少女,那熟睡的样子不带一丝防备。站起身,端着一杯酒轻轻的唱了起来。
“千里山雪,轻置酒一杯。”
远处那连绵不断的雪山山脉,仿佛被映入了那小小的酒杯之中。随意将其洒在天上,任由那原上的长风贪饮一杯,夹杂着几片草叶远去不回。
“万世同载千秋客,轻吟一曲,同友叹不归。”
至于后面半首,他也不知道。
“啊~~以后再补上吧。”
未明很没素质的将酒怀掷到一边,也躺了下去。
广阔的草原上,一时之间只有两个醉鬼的呼吸和一群羊儿嚼草的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正好奇阿雅真怎么还不回来的阿妈和阿朵真找了过来。当两人看到正被羊群和夕阳环抱着的少年与少女,不经同时沉默了一会。
“走,去把咱家的铁炉子搬过来。”
“哦!”
阿朵真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在阿妈提醒下两人一起在野外煮起了饭,一片白茫茫的羊群里冒出了徐徐炊烟。
等到阿雅真醒来,看到是未明正和阿妈与阿姐一起坐在桌子边有说有笑的画面。
“你醒啦?阿妈本来刚才想喊醒你来着。”
阿朵真说着一边唱着酥茶又吃一块佛手酥,未明说的老北京的地道糕点确实好吃。
“不过未先生说还是让你再睡一会儿,等到肉煮好了再喊你。”
阿妈说着靠了过来,那有些苍老的脸在篝火的映照中带着笑容,用手轻轻拍去了少女身上的草叶。
“快过来坐吧,肉已经熟了可以吃了。”
未明转头招呼了一下,正抱着母亲撒娇的阿雅真。一只手用筷子在蘸碟里转了转,放在嘴里一尝,完美~
“哦!”
“这孩子,真是的。”
看着被少年招呼了一声,就急忙脱离自己的怀抱跑了过去的少女。阿妈不禁摇了摇头,发出女大不中留的感叹。
“这是什么?”
“枣泥酥。”
“这个了?”
“豌豆黄。”
“那这个了?”
“桂花糕。”
望着正贴在未明身边指着桌子上,那一堆少年变出的糕点问东问西的阿雅真,还有旁边默默喝着酥茶却忍不住流露出羡慕神情的阿朵真。只觉事情麻烦的阿妈,又默默的吃了一块枣泥酥。
味道真不错,年轻人的事就交给年轻人自己解决吧。
没一会儿,汤锅熟了。
这不大的饭桌上,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未明,你吃!”
(接过)
“未明,你也吃。”
(接过)
“这个是羊脑,可嫩了。”
(不接)
望着莫名其妙开始争着给他夹菜的两位少女,未明看了一眼自己蘸碟里已经被肉汁冲淡的酱料,直接给两个人一人来了一个额头弹指。
“没看到我还没吃完吗?不要浪费食物。”
“哦。”
“抱歉。”
看到重归平常的两人,未明几囗把肉吃完,又调了一下酱料。
“说起来,你阿哥上周在听说阿姐出事的时候,当天晚上就赶了回来。”
“我都没听到,真的?”
“你睡的那么死,当然不知道了。”
“阿雅真睡起觉来,确实比较专注。不过,这也是一种身体较为健康的表现。”
阿朵真听到这话,向未明微妙的看了一眼。好高情商的说话方式,自己也要学一学了。
“哈哈,你听未明说的。”
看了一眼还在嘚瑟的阿雅真,阿妈喝了一口汤继续说道,
“后来他发现阿姐没事以后又回去了,不过走之前他跟我说了一件怪事。”
“什么?”
“阿妈快说。”
未明一边听着,一边又夹了一筷子肉往碟子里一涮,鲜嫩可口!真香。
“他在赶来的路上,发现一处无人的雪山上传来诡异的光。”
“呀!”
“然后呢?”
望着两位女儿投来的好奇目光,阿妈却摇了摇头,儿子见姐姐没事就又赶了回去。
“我也不知道了。”
“那并不是诡异的光,那是一群业余的登山客被困在了雪山里。”
未明轻轻的品尝着羊肉,迎着三人好奇的目光继续说道,
“本来只有一个失足,被困在一个崖槛下。结果四人不仅没有报警求救,反而一个接一个的送了下去。”
“那是一片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的野山,四人的车都停在山下一个隐蔽的地方。几人的手机在落下来的时候被摔坏,只剩下一个能用的。”
“同伴里有两位大腿骨折,一位肋骨断了五根,剩下的一个勉强用还能动的手拨打了求救电话,可是也根本说不清位置。”
三人沉默不语,她们都在内心底里为那群可怜人祈祷。
“一直挨到晚上,眼见同伴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其中一位想出办法,把剩下的所有手电筒聚在一起照向山外。”
“这也就是阿雅真她哥哥看到的诡异的光了。”
轻轻将碗里最后一口汤喝下,未明敲了敲桌子继续说道,
“不过,不用担心。一直搜救到后半夜的警察们刚好就看到了这道光,并且成功在山上找到了他们。四个人大难不死,现在就住在蒙市第一医院的五楼08到012病房里。”
“那就好,起码人还活着啊。”
“没死就好。”
“好可怜的人啊。”
未明摇了摇头,登高的风验是不可避免的。但如果一开始就冷静一点,直接选择让搜救人员且入,用绳子将背包里的物资送下去帮助延长生命状态……恐怕不会那么惨了。
“他们以后还会登山吗?”
未明想了想,迎着阿雅真有些悲伤的目光回道,
“也许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