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没等索菲松一口气，第三天早上教堂刚开门没多久，莉莉安便带着她的薇薇上门拜访了。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莉莉安并没有穿着之前那身稍显暴露的衣服，身上也没有再喷香水，反而是打扮的相当端庄得体，头上带着一顶白色的小圆帽。

这是在罗德女性中一度风靡的打扮，淑女们便是偏爱这种长裙披肩加上小圆帽的打扮，在大街上走过时可没少吸引绅士们回头驻足。而且如果叶歌没看错的话，她这身衣服应该也是在北街这边定制的，也只有那些大师裁缝匠们才能将这种衣服裁出得体而不臃肿的感觉，穿在这种年纪的女性身上显得恰到好处。

虽然索菲有着一张足以秒杀大部分女性的漂亮脸蛋，但毕竟是还没成长到完全体，不论是身材还是气质都差了一些。再加上，她本来就不怎么懂得去打扮自己，身上的女仆装经过这一个多星期的摧残也有些皱了，所以当少女看到莉莉安牵着薇薇的手走进教堂时，脑海中就好像响起一声又一声的警报，就连头发都快要惊得竖起来，像极了一只炸毛的猫。

“好久不见，莉莉安女士，还有薇薇。”叶歌本来还在喝着咖啡，同时监督着索菲打扫卫生的时候有没有偷懒，看到莉莉安后却主动站了起来，朝两人走过去。不过他没有把太多的目光放在莉莉安身上，反而是主动弯下腰抱了抱薇薇，任由这个小女孩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真是抱歉……明明说好了昨天过来的。不过昨天回家之后薇薇又睡了好久，我实在有些担心她的身体，就和老板那边请了两天假。”莉莉安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轻轻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今天早上她就好多了，想必也是多亏了母神的祝福吧。”

“谢谢你，牧师大人。”薇薇乖巧地弯下腰，眨巴着眼睛打量着叶歌。不过她对叶歌似乎并不是那么感兴趣，稍微打量了两眼便移开视线，转而在教堂里看起来。

“不用客气。”叶歌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长椅，“请坐吧，现在时间还早，在其他信徒上门前我还能再陪你多聊一会儿。”

“坐下吧，薇薇。今天可不能在教堂里乱跑哦，这样是不礼貌的。”莉莉安好像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想什么，轻轻按住妹妹四处乱看的小脑袋，拉着她在一旁坐下来。

“哦……”薇薇虽然有些不开心，但碍于姐姐的威严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了一旁。

“今天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叶歌拿出黑书，熟练地翻过两页之后才问道。

索菲站在旁边默默地扫着地，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上前插话，心里都快郁闷炸了。特别是当她看到叶歌面带微笑地和那个坏女人说话时，恨不得冲上去再给这个混蛋两拳。但没到这种时候，索菲就会深吸口气，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冲动。

虽然她从未认可过自己是叶歌的女仆，但既然她已经答应了叶歌要在这里工作还债，那就绝对不能作出那种不可理喻的事情来。不管怎么说，莉莉安也是作为信徒上门的，她没理由要赶人家出门，更不可能在叶歌和信徒聊天的时候上去打扰他们。

但她就是很不爽。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的索菲最后决定眼不见心不烦，干脆拿着扫帚离开了教堂。明明叶歌和自己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关系，但她还是不想看到莉莉安缠着叶歌问东问西。既然不能赶人家走，也不能去打扰叶歌工作，那她走就好了吧。

“索菲？”反而是叶歌注意到了少女的动作，偏头问了一句：“你要出门吗？”

“我去外面打扫。”索菲微微鼓起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叶歌愣了愣，却没有特意去挽留索菲，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询问着薇薇生病时的感觉。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想要了解，现在并不是追上去安慰索菲的时候。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再想了解到这些事情就很麻烦了。

而莉莉安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独自走出教堂的索菲，很快便重新挂上笑容加入到话题里。对她来说，今天自然是有备而来的，但唯一让她有些捉摸不透的就是索菲和叶歌的关系。她来之前便找人打听过，那个小女仆已经在教堂工作了一周有余了，自己说不定早就没有机会了。但现在看来，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也没到那个地步？

而另一边，索菲走出教堂之后并没有觉得心情舒畅，反而是觉得更加郁闷了，就连打扫过道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的——她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扫了同一段路三次了，地板都快给她磨出光来了。她心里全是叶歌在和莉莉安聊天的画面，还有那个坏女人脸上的笑容，越想少女就越纳闷，甚至好几次都忍不住握紧扫帚想冲进去。

“混蛋叶歌……去死……去死……最讨厌了……”她小声嘟囔着，扬起扫把对着空地猛地挥了两圈，刚好打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卡纳尔，一扫帚把对方抡翻在地。

“噗……今天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啊，索菲。”卡纳尔毕竟是个脆皮法师，一扫帚下去脑勺着地，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有些恍惚地说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索菲拿着扫帚，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弯下腰把卡纳尔扶了起来，有些愧疚地解释道：“我只是有些难受，想要挥两下扫把，没看到你走过来了。”

“看来你是难受的相当入神啊。”卡纳尔倒是不在乎这种小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叶歌呢？他怎么没来管你？”

“别管他了，那个混蛋……让他死在教堂里好了。”提起叶歌，索菲就有些来气，恨不得拿起扫把再抡两圈，“不管了，扫完地我要回去看书了。管那个混蛋干什么。”

“他又怎么惹你了？”卡纳尔有些摸不着脑袋，“按理来说，他也不是那种会故意惹人生气的性格啊。你们是吵架了吗？”

“没有。”索菲闷闷地道。

“那不就好了。既然没吵架，那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呢。这可不行，很多遗憾就是从这种小误会开始的。如果都憋在心里不说的话，以后说不定就再也没机会说出来了。”卡纳尔撸起袖子就打算冲进去和叶歌理论，“没关系，我进去帮你问问。他那么关心你，肯定只是一下子放不下脸，等我开导一下他就行。你在这里等我好消息吧。”

“你别。”索菲赶紧拉住卡纳尔，免得他真的兴冲冲地跑进去找叶歌兴师问罪了，“我们没吵架，也没怎么了。”

不过说着说着索菲才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她和叶歌，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卡纳尔拗不过索菲，主要是他力气也没索菲大，愣是被索菲给拽了回来，有些纳闷地问道。

“总之，我们什么事都没有。不用你多管了。”索菲虽然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但是给卡纳尔一打岔，倒也没刚才那么生气了。说到底，叶歌平时工作的时候也是那样，她也一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是觉得这家伙虚伪过头了。但为什么是莉莉安就不行呢？

不一样的到底是莉莉安，还是她自己？

“那可不行。”卡纳尔摇了摇头，“我好不容易看到那家伙铁树开花，这回说什么也得帮他一把。放心吧索菲，赌上我‘罗德情圣’的外号，这次就算他是真的木头，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拿下他的。”

“什么叫拿下他。”索菲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莫大的冲击，憋红了脸，极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对卡纳尔喊道：“谁会喜欢那种混蛋啊。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就是因为不是那种关系，所以才要成为那种关系啊。”卡纳尔微微歪头，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对索菲说“你在说什么傻话”，“哦我懂了，你是害羞吧。放心，这方面我很有经验的，你只要站在旁边看着就行。”

“我不喜欢他！你不要多管闲事啦！”索菲都快被这个人气死了，死死地抓住卡纳尔的手腕，说什么也不让他冲进去。

“不喜欢吗？”卡纳尔停下来，侧头反问道。

“不喜欢。”索菲摇头。

“真的？千真万确？向母神发誓吗？”

“我……”索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对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来说，想要弄明白什么是喜欢确实还是太难了一些。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对卡纳尔说，自己不喜欢叶歌。因为她确实讨厌这个混蛋。但唯独不能向母神发誓。

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口的。

“嗯……好吧，看来你们也确实不是那种关系。”卡纳尔大抵看懂了索菲在想什么，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哎，还以为那家伙终于有机会脱单了。”

“他脱不脱单和我有什么关系。”索菲见卡纳尔放弃了，终于松了口气。

“你已经是离他最近的女孩了。说实话，除了你之外，我很少有见到他离哪个女孩这么近的。”卡纳尔摇头道，“以前我一直都以为他是同性恋来着，只不过那家伙一直坚持自己喜欢的是女人，对男人毫无兴趣。现在看来，确实只是没遇到自己喜欢的。”

“以前的叶歌……他以前是怎么样的人？”索菲有些好奇地问道。她对叶歌的了解并不多，每次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似乎都是同一副表情。那种隐藏在重重伪装下的真相令她感到格外害怕，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人。这也是为什么她从来不敢过于靠近叶歌，她害怕自己了解到的只是他的伪装，所有的偏爱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其实她并没有被爱着……自己看到的也只是另一个伪装好的他，就像他在教堂里对着信徒们露出微笑那样。一旦索菲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就无法抑制住自己心里的恐惧，进而停下了继续靠近的脚步。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他其实已经来到这个教堂好几个月了。但除了那些咖啡以外，这座教堂里似乎并没有属于他的痕迹。”卡纳尔侧头看向教堂的大门，目光好像穿透了墙壁，看到面带微笑和信徒们交谈的黑牧师，“他在哪里都是这样，无关贵贱贫富。他一直带在身上的从来都只有那本黑书，其他的东西他一概不在乎。因为那些地方都不是他的家。”

“家？”索菲没有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个词。

“对他来说……罗德也好，圣教也好，甚至是收养他的教会学校也好，这个世界的任何一处都没有他的容身之所。所以他从来不装饰自己的住处，也不会让自己留下任何痕迹。”卡纳尔轻声道，“他只是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孤独。就像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一直在外面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