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当斑驳的光影透过窗户,照在地砖上时,夏尔用面包刮干净了汤盘里最后一滴鱼汤,放下喝了小半杯的咖啡,拿起手杖,起身离开餐桌。

他身后默不作声的黑衣女性,也条件反射般地随他一同起身.

在夏尔感谢了今天餐厅老板的招待后,这位干练的女性掏出几枚金灿灿的金币,递给老板。

随后,她推开半活动的木板门,让她的主人能径直走出餐厅。

夏尔对她贴心的服务早已习以为常。

他们沿着小镇的石砖街道,慢悠悠地在镇子上散步。

这位年龄二十不到的少女,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像是一个默不作声的影子。

路上,和他熟识的水果店老板对着他打招呼,清洁喷泉的阿伯向他行礼,路口的督察也对他微笑——这个充满西欧风格的小镇上,每个人都认识他、尊敬他。

因为,他的身份就是一个乐善好施、无忧无虑的乡镇男爵。这也算是冒险归来后的奖励。

没错,就像每一个网文主角一样,夏尔曾经在穿越后,遇到了属于他的系统——“女魔头归正系统”。

这系统将他拉到了这名为“雅兰”的世界,那个健谈而且粗枝大叶的系统给他布置的任务,是将那些被命运驱使着即将堕落、为祸人间的女魔头,给掰正改善。

有时候,他会作为这些女魔头的老师,有时候又是伙伴,还有时是契约者……总之,系统会让他介入这些女魔头的生活、成为他们重要的人。

系统希望他能在这些人成长过程中,对这些人进行潜移默化的诱导,指引她们改过向善——当然,这只是理想情况。

因为,那所谓的系统,其实也不是系统——那只是一个编织谎言的骗子而已。

所谓的“拯救她们”,也不过是个虚假的由头,他谁都救不了。

最后,他所欲求的事情都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即使是想要抽身离去,都感到困难重重。

但至少,恩怨已经了结了。

那些本该发生的暴乱、冲突、灾祸……全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一切都结束了。

现在,他住在一个位于世界边陲的岛屿,在这岛上有个平静祥和的小镇,在镇子旁建了座温暖舒适的城堡,让他以男爵身份入住。

至于他身边的这位女孩,她是夏尔在最后一个大任务中,随手救出的一个女孩。

那时候,她还很虚弱、很迷茫,连意识都因为夏尔引发的战斗而破碎了。

不得已,只能暂时维持住她的意识,保全她的灵魂。

本来,做完这些就该拍屁股走人了,但这无名女孩和其他被救的人不一样,一直拽着夏尔的衣角不撒手,只是抬眼盯着夏尔。

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难受。所以,没办法,一念之差,就带上她了。

如今,也过了好些年月了。这个无名女孩虽然对夏尔的过去不甚了解,但为了不给他添乱,她很努力地锻炼着自己,希望能够在日常起居上帮到他,也从来不问夏尔过去的经历,可以说是非常非常懂事了。

说实话,她其实相当美丽。

不是那惹人怜爱的娇俏美,而是英姿飒爽的健康美。

身材也高大而匀称,平日里,总是套着件笔挺干练的黑色制服,显得颇有压迫感。

夏尔也常见她脱下制服后在城堡健身房训练——她上身永远穿着一件绷紧的露脐背心,对着各种健身器材一顿猛薅。举重时,她手臂和背后那线条分明的肌肉,也会随着她的拉伸和运动而扭动,仿佛一张狰狞的鬼面。

纤细的腰部也永远绷得很紧,整齐排布的腹肌棱角分明。翘挺的臀部连接着下身那对健硕的大腿,发力后,带动修长而结实的小腿,可以随时踢出足以粉碎墙壁的一击。

当不张眼的蠢人打算抢劫夏尔时,这位永远面无表情的女保镖,就会站到夏尔身前,在露出一个充满威胁的笑容后,马力全开,用拳脚将对手直接打成碎块。

所以,在她身边时,会很有安全感。

而且,这个寡言少语、万事精通的女保镖,主要工作不仅是担当随身安保,还是打理城堡内的家务、指挥女仆、核算账目、采购物资的完美管家。

原本,夏尔希望给她起个名字的,但是她拒绝了。

“我是本就无名的。是我选择追随您的,所以,如果给我娶了名字,那会让我对自己的定位产生误判。需要时,尽管吩咐我便是了,我知道您在喊我就行了。”

所以,夏尔便称呼她为无名了。

许多年了,他便和这位无名,一起生活在这座岛屿上,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

这座岛屿地势是西高东低。

村镇坐落于东边地势较低的沿海区域,方便村镇的居民出海捕鱼或者去陆地贸易。

而夏尔的城堡,就坐落在岛屿西侧,临海的高崖边。

离开小镇,抬头向西望去,那座方方正正的建筑就矗立在岛屿的高地。

灰暗色的砖石缝隙间生长着青苔,给人古旧苍老的历史感。厚重的砖石墙壁和驱寒术式,又能阻隔海风带来的严寒和潮气。

他最喜欢的就是冬日坐在卧室里,放下茶杯,合上手中的书籍,看着壁炉中缓缓燃烧的火焰,听着城堡外传来的风声。在他疲倦地躺在松软的沙发上打瞌睡时,无名会轻轻为他盖上毛毯,静候他缓缓入睡。

这种安逸,是他在孑然一身的前世从未享受过的,所以,他还挺喜欢这样的生活。

唯一的问题,是有些孤独。

无名是个很完美的管家,也是个优秀的倾听者,但并不是一个能够交心的朋友。

她不善言辞,只会在夏尔发呆时默默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在夏尔询问她个人的想法和期望时,她也总是低头不语。

久而久之,夏尔也不为难她了。

小镇上的居民,对他这个出手阔绰的男爵非常尊敬,但也私下里议论不停,说他是什么逃难的魔法师、大贵族的私生子、被放逐的罪臣……

那种敬畏中夹杂着害怕的态度,让他有些不快。

至于那个贫嘴又啰嗦的系统,已经好久没有吭声过了。夏尔简直都以为它已经彻底死机了。

这样想着,夏尔叹了口气。

他不想回到雅兰世界的大陆,自己还是继续在这座岛屿上待到老死为好,也得习惯这种冷清寂寞的生活。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小镇的边缘。

“夏尔爵士,现在要回家吗?”无名问道。

“嗯。家里有热水吗?我想洗个热水澡。”

“可以,我回去告知女仆准备洗浴设备,请您稍歇。”

“不用,你上山快,我慢慢爬上山,就当锻炼了。”

无名微微颔首,随后在山脚下深呼吸,用力一瞪,双足发力,一手搭上山坡间的石块,随后双腿接势再次踏上山体,再度用力一蹬,转瞬之间,仿佛火箭般窜上了数十米。

她轻松就攀上了这坡度近乎六十度的山坡,又以轻功大师看了都要咋舌的灵巧,迅速掠至山顶,迈入了城堡正门。

如无意外,等夏尔登上山顶时,浴室那浸泡着花瓣的浴缸就已经放满热水了。

这样想着,他踏上有些崎岖的山道,以手杖为拐,准备回家了。

嗯?

恍惚之间,他山道的曲折之处看到了一抹红色的靓影。

一个穿着深红色裙衫的少女,似乎正坐在石阶上,沉默地盯着他。

他愣神时手杖啪一下从手里滑落,掉在了地上,差点沿着山路滚下去。

捡起手杖后,再往前一看,那个女孩已经消失了。

错觉?

夏尔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终说服自己刚才那只是错觉,随后,继续往山巅上的城堡走去。

那个女孩沉默地躲在他的视线死角之中,目送着他走进城堡。

回到家后,无名已经脱掉了在外穿着的黑色制服,换上了家中的浅色管家服,走到夏尔前,帮他脱下被泥水弄脏的上衣。

其他女仆则领着他去往浴室,沐浴后换上睡袍。

等夏尔泡完澡,穿着拖鞋走到书房时,头发也干了。

不出意外,他会选一杯甜酒或者冰镇的果茶,配上淡奶油和酸果制作的蛋糕,再拿起一本从岛屿外购置的新书,一个美好的夜晚就这么开始了。

但今晚,有些意外。

进入书房后,他没有看到推着小推车送餐的仆人,书房里空空荡荡的。

本该正对着书房门口的沙发椅,被调了个头,背对着门口。

书架上的书好像被人动过了一遍,不是他平时整理归类后的状态。

最重要的是,无名不见了。

某些糟糕的预感忽然出现,正在疯狂警告他。

他慢慢走进书房,走近那座自己常坐的靠背沙发——

那种糟糕的预感越来越强了。

但他没有停步,而是走到了沙发旁边,低头看去。

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无名。这位能够轻松击溃数十人的强大女战士,此刻气若游丝地瘫倒在地上,整个左脸到脖颈,全都被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覆盖着。

这是一种高阶法术诅咒。

坏消息是,这种诅咒非常危险,很快就能致命。

好消息是,这种诅咒夏尔能够解决。

但更坏的消息是,他没时间了。

“快……逃……”瘫倒在地的无名用尽力气,艰难地喘息着,用唇语对夏尔说了这句忠告。

但这警告已经晚了,冰冷的利刃已经从夏尔身后伸出,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哦……看来在山上看到的那人,不是错觉。”

夏尔没有慌张,只是苦笑着自嘲了一句。

而身后,那拿着利刃威胁她的女孩开口了,说话声温柔而甜美,就好像在和爱人撒娇一样:“是啊,不是错觉……好久不见了,老师,你一点都没变呢。”

慢慢转过身,夏尔看到了那个女孩,对上了她那双火红色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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