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淼现在算是明白莉莉安的意思了。
就这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已充分凝聚了当代网络抽象风格。
作为一个同样在网上冲浪多年的人，苏淼对艾琳这段话的文字格式感到相当眼熟，类似的言语通常会出现在贴吧、论坛或是部分软件的评论区里。
可是苏淼根本想不到。
写下这段话的，居然是一位外表如此柔弱，长相这般我见犹怜的天使族。
“……”
艾琳察觉到苏淼的目光，俏脸顿时羞怯地泛起殷红。
她瘫坐在地的娇躯微微发颤，默默把大腿蜷缩起来，接着又用笔在白板上写下一句话，再次把写字板举了起来。
而那张遮挡住艾琳容颜的写字板上，赫然写着一句——
【你看你M呢？没见过纯真圣洁大天使？】
有一说一。
这反差也忒大了。
反正苏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单从写字板上的内容来看，苏淼脑内能自动浮现出一个身材矮小，笑容略显猥琐，情绪时常激动，说起话来口喷唾沫，虽然口无遮拦但朋友们大多不会在意——这样一个还算有点刻板化的形象。
再回头看看写字板背后的艾琳。
雪白无暇的光环漂浮在艾琳头顶，象征纯洁的光辉正洒遍整个房间，一张精致可人的脸蛋上满是羞怯的红晕，躲在写字板背后的样子，活脱脱像个不敢出门见人的严重社恐患者。
你这形象对不上啊！
苏淼错愕地看向莉莉安：“这姑娘一直就这样？”
“是啊。”莉莉安耸耸肩，“艾琳一直是网络上的巨人，现实里的小人，不对，可能连小人都算不上，撑死了算颗豆芽菜。”
艾琳听到这句话，顿时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
可惜现实里的她压根没有抗议的勇气，所以只能当场挥洒笔墨。
再次写下一句——
【啊对对对，又给队长你懂完了】
“……”
哪怕提前知晓艾琳的性格，莉莉安的嘴角仍然微妙抽动了一下。
你瞧瞧，就这攻击性。
不去当弹幕破防主播真是浪费。
估计是意识到苏淼站在自己身边，莉莉安的情绪很快被压抑下来。
血族少女深吸口气，一脸无奈：“总之，她就是这么个性格，嘴里永远吐不出什么好话。”
艾琳挑了挑眉头，默默举牌：【我这性格咋了？又没吃你家大米！】
“你看。”莉莉安平静地看向苏淼，“我就说吧，所以我们不如一开始就用强制手段，这样起码还能少听她叨叨两句。”
苏淼心想还真是这么个理。
单凭艾琳表现出的抽象程度，估计抗压吧至少13级往上走。
本来还担心莉莉安的队长强权会对后续造成影响，不过现在看来……
可能更需要关心的，是队内的氛围问题。
别人能不能接受另说。
起码苏淼得花点时间，适应一下艾琳这位天使美人的抽象对话风格。
“好了，讲正事吧。”
大致了解过艾琳的性格问题，苏淼直截了当地切入主题。
另一边的莉莉安也随之严肃起来，同时头也不回且不动声色地将房门关上。
几近密闭的屋内，艾琳独自一人面对莉莉安和苏淼。
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艾琳担惊受怕地往后缩了缩，飞快地写下一句。
【你们想干嘛？别过来，我要报警啦！】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莉莉安淡淡地说道，“只是想让你加入战队。”
战队二字一出，艾琳颤抖的身体忽然停下。
一段时间的缄默过后，艾琳才给出答案：【还在战队还在战队，我都说了我不会去战队，那简直是老太太上擂台——还就那个白给】
“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莉莉安一本正经地盯着艾琳，“第一场比赛至关重要，现在却连人员都没凑齐，再不尽快开始训练的话……”
后续的话，莉莉安没有说出来。
但无论是艾琳和苏淼，全都心知肚明。
艾琳轻咬下唇，低着头，继续埋头写字。
【我不去】
这一次，艾琳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并且没有任何网络抽象语言的融入。
也就是在给出这三个字的回答后，艾琳默默抱紧大腿，身体蜷缩起来，像是将自己无期限地禁闭在自我世界里。
莉莉安刚想开口，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发现莉莉安不说话后，艾琳再次加深了自己拒绝的意图。
【我们赢不了的】
【我们只是做偶像的，怎么可能去打电竞】
【你们不用再来劝了，我是不会出去的，就让我继续留在这里，等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了再叫我，我会出来给份子钱的】
前面两句话还挺正常。
但后面那句顿时就让苏淼愣住。
“结婚？”苏淼一脸诧异，“我们什么时候说要结婚？”
【你们不是在交往吗？交往的下一步肯定就是结婚啊】
艾琳鼓起勇气，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淼：【还是说教练你和队长只是玩玩的？】
苏淼嘴角抽抽：“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艾琳眨了眨眼：【没有吗？在我看来就是这样啊】
苏淼刚想说没这回事，就看到莉莉安一步步走到艾琳身边。
血族少女缓缓蹲了下来，满脸凝重地按住艾琳的肩膀。
有那么一瞬间。
苏淼以为莉莉安是想把两人的关系解释情况。
事实证明，苏淼还是把莉莉安想得太正常了。
“之前那句话我收回，我现在发现你嘴里偶尔还是能吐出些好话的。”
莉莉安认真地说道：“建议多说点，这样我可以考虑先放过你，条件允许的话最好把结婚那段展开了仔细说说，实在不行我给你点稿酬，就先说个五块钱的。”
艾琳：“？”
苏淼：“？”
看到两人备受震撼的表情，莉莉安只是淡淡一笑。
说归说，玩归玩。
莉莉安并没有真的掏钱。
她向来很懂得分寸感。
所以在开过玩笑之后，莉莉安重新站起身，回头望向苏淼。
意思很明确——
现在应该怎么办？
艾琳再次表现出极度抗拒的状态。
参加战队对她来说，似乎有一些除了【麻烦】之外的其他原因。
若非如此。
艾琳也不至于抗拒到被莉莉安和苏淼堵门，也没有一点松口的迹象。
苏淼知道，现在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他一步步来到艾琳面前，看着坐在地上，抱紧大腿的天使小姐。
苏淼慢慢地蹲了下来，再次确认面前的艾琳，就是几年前的那个女孩。
“艾琳。”
苏淼低声念出对方的名字，试探性地问道：
“你不想加入战队，是因为……”
“你害怕回到赛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