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下,众生皆为草莽,若非绝无生路,怎效愤臂螳螂?当是时也,胡人南下,生灵涂炭,大江大河上下,各路草莽英雄,无不斩木为兵,揭竿为旗,誓要驱逐胡虏,恢复中华,而在江南的鄱阳湖,大军交锋,寸草不生,在这湖广大地上又不知多了多少血泪深仇,生灵哀歌!
鄱阳湖口战舰森森,一轮圆月当空,湖面寂寥,唯听得踏水的哗哗声响,湖对岸一白衣书生背着长剑踏水而行,湖水深可百尺,重物下坠,焉有不沉之理?但是书生不靠舟船,仅仅是发足狂奔,居然踏水犹如平地,若非亲眼所见,实在是难以置信。
鄱阳湖中心有一小岛,书生踏浪而行,终于来到此岛,书生略一喘气,拿起水囊就要喝水,突然看见岸上两具骷髅,以奇异姿势各持一剑,做死斗姿态,剑招实在奇异无比,书生看着这诡异剑招,不禁呆了,琢磨着这古怪剑法,忘记了河对岸可是敌军,就在书生痴迷之时,对岸一小船已经来到湖心岛上,军士大喝一声:“那里来的秀才,是魔教的探子吗?”就要弯弓搭箭,书生还没来得及反应,树林里却蹦出一西北汉子,拔刀出鞘,与船上军士缠斗起来,呼喊声中,汉子喊那书生快走,一个闪失,大腿已经被砍了一刀,顿时倒地不支,这时书生才发现岛上形势突变,呼啸一声拔剑出鞘,剑招及其凌厉,兔起鹘落之间,刷刷刷三剑值此军士咽喉,惨叫声下军士纷纷倒地不起。汉子看这剑法呆了,原来这书生的武功在自己之上。
船上小校见军士死尽,又怕又怒,拖着大刀来战书生。书生剑招狠辣,小校刀法严密,竟然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无法占尽上风,书生正在怀疑对方军中怎么一小将都如此武功高强,突然刀剑相交嗡嗡直响,对方已经施加内力,书生冷笑一声,原来如此,竟也运起功来,两人已经到了以内力互拼的境界了。
汉子见书生不能速胜,正在着急,欲要相助,书生突然开口,“很好,你居然能逼我用三成力,在江湖上来头不小,汉王到底还有多少江湖好手?”小校奋力抵抗,并不答话,只是暗中运力。
“哦,已经逼我用五成力了,很好,很好,你来头不小啊,来到汉王大帐,意欲何为!”汉子看那书生,云淡风轻,衣袖淡然,而小校已经目眦尽裂,衣袍鼓起,双方内力高下已见分晓,书生见那小校已经力尽,呼啸一声内力迸发,只用力一推,已经将小校推到在地,手上大刀已经断为数节。
小校见书生不杀自己,冷笑一声,就悻悻离开了,书生呵呵一笑,看见汉子穿着火焰纹饰的袍子,微微一笑,扶起汉子,“小弟来迟,不知阁下是炎教的哪位大哥……”
汉子愣了一下,看到书生剑鞘上的火焰纹饰,不禁哈哈大笑,“原来我们却是一路人,多谢先生救我,啊,我知道了,江南最近有几个倒霉催的财主身首异处,就是兄台的大作。原来是夺命书生,北冥先生。”过了一会儿说,“书生夺命剑果然厉害,我这破乱刀法,却是技不如人。”
“啊?!”书生也大惊失色,“原来是金刀南宫大哥?!”两人互相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一起拍掌大笑,“原来如此,南北金刀银剑互相争雄,面红脖子粗不肯相让,却是自家兄弟。”
当时炎教凭借教义在全国各地召集教徒,招兵买马,处处和朝廷作对,碰上皇帝昏庸,虽然扑灭了几次起义,但是毕竟朝廷成了破船,江河日下,离灭亡却是不远了,当时北方权臣作乱不听诏令,江南却各路英雄好汉不断起义,到了今天江南已经成了炎教吴王和汉王的天下,而鄱阳湖正是吴王和汉王的决战之地!
北冥看着鄱阳湖上的汉军营帐,默不作声,说到底吴王和汉王都是炎教弟子,炎教向来以克复中原为第一要务,眼下炎教已经拿下了江南,正该趁着皇帝昏庸的良机大兴北伐,把胡人赶回草原去,但是教主明皇优柔寡断,手下的吴王和汉王却野心勃勃,此战吴王虽胜,但杀的也是炎教的人,谁胜谁败,都对炎教大为不利。北冥不禁去想这样做有何意义,就在这时,那小船里却传来了骂人的声音。去他奶奶长,去他奶奶短的,两人不禁惊呼一声,原来小船上还有别人,跳上船去看,只见一个汉子穿着皮袍被捆在船上不住的乱骂,看样子是被汉军抓住的。
北冥看这人穿着皮袍,不是本地人,谨慎起来,问道,“兄台哪里来的。”又听那人叽里咕噜乱骂,却又愣了一下,南宫说,“女真人!”辽东女真人曾经兴兵大举南下,南宫是北方人却也看过女真典籍,当即听出这是女真话。然后听了几句后哈哈大笑,“你也是鞑子,怎么天天喊着要杀鞑子?哦,哦,我懂了,现在的鞑子皇帝对你们也不好啊,害,这可真难搞。”
北冥于是把那人绳子解开,三人聊了一会才知道,原来女真人也不堪其扰,在辽东起义,在漠北已经和朝廷打了几仗,这汉子是来江南联络义军的。
北冥说,“大家都造朝廷的反,那可谓是志同道合了。”于是三人上岸,又看到了那两具骷髅,都一言不发。当时已经中秋,江南秋夜,却也寒气逼人,阴风习习,汉王的军旗猎猎作响,肃杀无比,隔日鄱阳湖大战,又不知要死多少人了。
那女真汉子突然说,“炎教汉王,吴王,果然名不虚传,嘿嘿,嘿嘿……人人都说炎教替天行道,杀富济贫,是天下第一好汉,我看也未必如此啊……”
北冥和南宫听到女真人侮辱本教,都怒气冲冲,南宫直接亮出金刀,“哼哼,我们炎教当年在中原对付你们女真人的铁骑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怎么……”话还没说完被女真人打断。
“汉王和吴王都是炎教中人,为何兄弟反目,祸起萧墙?”女真人直言不讳,“呵呵,大业未成就做这种事情,可见气量也不宽广,也许你们能恢复中原,但是如果依然这样互相残杀,嘿嘿,嘿嘿,这中原,迟早,迟早……哈哈哈哈!”说完一声清啸,鄱阳湖瞬间波涛汹涌,女真人抖抖衣服踏浪而行,居然从容离开,这女真人的内力之深厚,又在北冥之上了。
瞬间黑云漫天,月光惨淡,鄱阳湖死一般的沉寂,北冥和南宫也默默无言,突然北冥说,“那女真人说得对,吴王和汉王打仗,真没意思。兄弟自相残杀,什么道理!”南宫则看着北冥,“什么?吴王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怎么可以……”
“吴王纵然对我们义薄云天,可是,可是!”北冥说,“吴王错了,错了,我们炎教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义字当头,吴王和汉王反目成仇,可对不起这个义字。”指着面前的骷髅,“难道功名,富贵,能带下去吗?帝王将相,绿林草莽,死了之后都是一具白骨,一方坟茔!”
南宫不语,看着骷髅的剑招,过了许久说,“你说得对,但是我们该怎么办呢?总不能一剑杀了吴王!”
北冥沉默。两人都无法左右时局,南宫说,“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我今天就糊涂一会,反正兄弟我是个武痴,这两具骷髅想必也是之前的绝世高手,剑招骇然,闻所未闻。大不了明天归隐田园,什么他妈的大业,他妈的炎教,我都不管了,归老林泉吧!”
北冥觉得有理,也不愿意再在这名利场里厮杀了,于是就放宽心去看那骷髅所使的剑招,这剑招实在诡异,越看越觉得害怕,终于在脑海的黑雾中看透了一切。
剑式凌厉。
剑招狠辣。
一剑穿心。
快刀快剑,闪电一击!
杀杀杀杀杀杀杀!
北冥骇然,“这剑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反其道而行之,虽然一剑穿心,见血封喉,但是一剑下去势必内力紊乱,直到内力绞烂五脏六腑,堵塞奇经八脉,气绝身亡才算完,而另一人剑法齐整,不留破绽,步步紧逼,俨然是帝王之剑,正气凛然到了极点,但是这魔剑却可以一剑杀人,一定是不走寻常之路,呵呵,呵呵,果然果然,子杀父,臣弑君,就是用这路剑法!”北冥文武双全,曾经在史书上见过皇子弑君的记载,那皇子的剑招违背三纲五常,使出绝世一剑一剑弑君,自身也内力乱走,吐血而亡。
南宫却是不折不扣的武痴,这剑招奇之又奇,实在是让人血脉喷张,恨不得练上一练,南宫实在是武学奇才,一招之下居然已经创下一套泼辣之极的剑法,这剑法一招险,招招险,凶悍无比,誓要一剑封血,只有进攻没有防守,南宫热血喷张,居然随手就拔出了旁边的父剑,瞬间魔气攻心,走火入魔!
那夜鄱阳湖杀气腾腾,只听得湖心岛上呼喊声不绝,刀光剑影之下,两大绝世高手终于凤凰涅槃,说也奇怪,那一夜,汉王吴王突然暴毙,炎教义军乱作一团,但是迅速稳定下来,至于后面团结一致恢复中原,同室操戈,裂土封王南北混战,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二百年后,北冥和南宫的后人再来鄱阳湖,一切昭然若揭,正是魔剑一出,乾坤倒置,生灵涂炭,冤冤相报,已有之事,后必再有!